至主子被掳,他们动不了姜娆,却能将惶然惊怒的火撒在两个罪奴身上。
公主厚待罪奴,岂不是打他们的脸?
需知道和亲路上或有凶险,公主能否全须全尾地抵达上邪,做燕王宠幸的王妃,还得靠他们出力周旋。
在姜王宫,她是公主,出了姜国的地界,弃子而已。
小惩大诫两个婢子罢了,宋熊之不以为然,拱手道:“末将已派人备好热水,还请公主入内!”
“公主……”
狸奴摇摇头,劝主子莫要冲动。
姜娆很多年没有冲动了,跟柴青同吃同住三日,坏种不管不顾的习气似也沾了点,她摸摸两人的脸,眼里跃起微不可察的怜惜。
比起大司马之子的荣华,宋熊之才是姜王真正的心腹。
宋熊之阴险,狠辣,是王养的一条狗,能屈能伸,可以对无辜的妇孺兴刀兵,也能跪下来舔王的脚。
她不止一次见过阿谀奉承、笑脸对人的宋将军。
荣华伤了,他起来了。
出了姜地,一条狗也敢朝她狂吠?
“公主,请。”
姜娆噙在唇边的浅笑还未落下,侧身抽刀,削掉宋熊之的左耳。
“无骨之虫,好大的胆子。”
春水坊,柴青在床榻扭成毛毛虫:“你知道我多难受吗?我想睡她,她却喊我先生!”
她抱头痛哭。
“我受不了这委屈!”
柳眉冷心冷肺地坐在桌前沏茶,茶雾缭绕:“所以到最后你也没睡成?”
她乐得看热闹,假惺惺道:“青青,你这样不行呀,哪有你爹年轻时的半分风流?丢人。”
柴青脑袋露出来,哭唧唧:“我是我,我爹是我爹,他死了,我活着,他再有本事和我有什么相干?他是大坏种,我是小坏种,活着的才是最厉害的那个!”
“……”
活人和死人较劲,柳眉好一会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那你是放弃了?”
“没放弃。”柴青嗷呜一声,脸埋在软枕,继续做一只蠕动的毛毛虫。
眼看床榻被她弄得没眼看,柳眉喝口茶,消消气,不和小混蛋计较。
见没人上赶着搭理,柴青又不干了:“姑姑,我该怎么办?您老别再喝茶了,快来管管我的死活!”
“说谁老?”
“我老还不成?”
柴青撅着屁股,化身牛魔王,脑袋在床上乱拱:“快理理我!姑姑姑姑!大美人不要装傻!”
魔音灌耳,大美人委实拿她没辙,茶杯放下,一手扶额:“都这么不要脸了,还在意那点脸面?知道就知道,这影响你使坏吗?”
柴青以怪异的姿势趴在床上,脸倏尔爆红:“怎么不影响?吃奶都快噎着了!”
“吃什么?”
柳眉吃了一惊:“好啊你这个坏东西,九州第一的美人,竟真被你……”
她想想姜娆那人,几面之缘下来,姜娆无心的印象过于深刻,一个无心之人,与人玩一场刺激的游戏,顶着和亲公主的身份,和青青耳鬓厮磨。
要说她一点图谋都没有,柳眉根本不信。
总不能真的是一见钟情,喜欢她家青青这张漂亮脸蛋罢?
柴青懊恼地捂住脑袋,拿屁股对人,不服气:“我早晚能把人睡到,九州第一美人又怎样?等我玩腻了,就狠狠丢掉!”
“哦。”
柳眉乏了,看她还在床上扭成蛆,一手拎着她后领,打开窗,用丢手绢的手法,丢开这不叽叽歪歪的坏种。
“去风里清醒一下罢。”
柴青光着脚飞在半空,暗恼坏女人举止过分,她哀哀戚戚地落回地面,趁着朦胧月色,足尖一点,身影泯灭在长风。
泰安客栈,姜娆亦未寝。
狸奴厌奴轮番为她倒好洗澡水,半人高的浴桶,水气上涌,两婢子悄然退下。
公主一刀削了宋熊之耳朵,一句“无骨之虫”,比一巴掌扇在人脸上还疼。
今晚的公主似乎失去往常与人虚与委蛇的耐性。
烛火通明,姜娆泡在浴桶里出神,纤长的睫毛凝了水雾,轻轻眨动,细小的水珠滴落,形如美人泣泪。
柴青是坏先生,这是她始料未及的。
先生辞藻优美,文风靡靡不失波澜壮阔,杨柳是她笔下的人物,以媚称王,脚下踩王侯尸骨,杯中饮红尘艳色。
她对她敬仰至极,一度可称之为神交。
这样的人,杀了可惜,不杀……
姜娆垂眸打量自己的身子。
罢了!
她就给先生一个机会!
若她就此却步,不再来想着招惹,她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她一马。
若她穷追猛打,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那就不要走了。
永远陪着她。
想通此节,姜娆躁郁的心情得到缓解,穿好寝衣,躺在床榻,企图在梦里会一会她的良人。
三日悄然过去。
不见柴青的影子。
窗外阳光明媚,公主捧卷而读,眉眼携刻近乎冷酷的理智。
先生不来,许是先生要脸,不肯来。
她轻声曼笑,忽觉这样也好。
只是念起柴青对她的所作所为,一时生出想剁了那双手的心,一时,又爱极她执笔的手。
怎一个矛盾?
三日已逝,先生不来,书坊更无续篇流出,姜娆等得牙痒。
既不来送死,也不安心撰文,要她何用!
她摔了手上的书卷,狸奴抱着猫儿大气不敢喘。
厌奴道:“公主要出去走走吗?”
姜娆凉凉睨她一眼,燥火不停攀升:“那就出去走走。”
倘被她看到先生在街上游手好闲……
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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