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正是二十二, 王夫人一向是这个日子进宫探望她。元春脸上露出笑容,吩咐抱琴:“取些钱去要几样太太爱吃的预备着。”
抱琴笑嘻嘻的拿钱去尚食局定点心好菜。
到得次日王夫人按品大妆后果进宫来, 见着元春, 母女寒暄两句后,元春细窥王夫人面色,见她似有怒意, 心里估摸着又是宝玉惹到她了。
便贴心的问道:“太太面有忧色, 可是宝玉在家不听话?他现在正是淘气的年纪,太太万不可忧心太过,合该擅自保养才是。”
王夫人天真烂漫,喜怒皆形于色, 况她今日来就是找元春拿主意的。道:“宝玉混账我如何不知, 我只盼着他身边的人不理他, 若他没了一起胡闹的伴儿自己就没意思了。偏那几个不省心, 把我素日的嘱咐忘在脑后,要弄些闲事来引他!”
王夫人提起这事就来气,恨恨的将探春惜春联合宝玉一起办杂志的事说了,“娘娘,你说这东西耗费心神,弄出来又没有正用, 反白白的把精力抛费了, 叫我如何不恼!”
探春两个丫头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弄鬼,里外里竟已悄摸鼓捣了两月。要不是袭人来报她可不就被蒙在鼓里,一点信儿都没听到。
原来宝玉自答应惜春学业与妆粉大业并重后, 每日下午拉着小丫头制粉, 早晚便点灯熬油的看书做功课, 一副充实忙碌的样子。
这本是好事, 有丫鬟婆子看着他夜里并不会学太晚,但袭人却看不下去了。
虽欣慰宝玉上进,但要学怎么不在白日里学?偏晚上熬夜,没得将身子熬坏了。
劝了宝玉几回都不听,听得烦了宝玉难得发了脾气,胡乱道:“外面的姐姐妹妹都想用上我的玉簪粉呢,想我不过须眉浊物,做出来的东西能叫清净尊贵的女儿得用便是死也甘心!往日你们叫我淘胭脂制粉我哪回推脱了?现如今不过是给外面的姐姐们做一些,哪里值当大惊小怪。”
袭人原以为这粉是给府里的姐妹们用,没想到却是要送到外面去的。眉头微拧,这怎么可以?荣国府金尊玉贵的宝二爷亲手做的东西如何能交给外面那些不知所谓的女子?
眼见他心思全花到这上面,一副魔怔不能自拔的样子,袭人既担心太太知道后责难,又有些泛酸,一咬牙到底将事情向王夫人说明了。
袭人倒也没将探春和惜春做的事说出来,只向王夫人表示宝玉为了腾出时间做妆粉反倒早晚起来读书做功课,“这样实在于身体不利,且宝二爷本就不健壮,如何经得住这般连轴转?我见二爷不像是一时兴起,特来禀明太太,想着二爷最听太太的话……”
王夫人听见宝玉为闲事占用做正事的时间怒气就上来了,压着心火说:“我知道了,你是个好的,日后事关宝玉拿不准的只管告诉我,我自有办法。”
待袭人走后王夫人瞧见侍立一旁的李纨,皱眉问:“你在园子里理当带着几个丫头读书写字为要,怎的任由她们领着宝玉胡闹也不知道劝劝?”
李纨眼帘低垂:“兰儿前段时间不小心染上风寒,我一时没顾上别的,也是前儿才知道这事,正准备与太太说呢。”
听见贾兰生病,王夫人更是不满:“孩子病了怎的不报上来请太医看看?我一点信儿都没收到。”
李纨默然无话,她如何没与正院说?想必下面的人以为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忘了回禀太太罢。
王夫人见她这一副沉默寡言的样子就来气,耐着性子说:“方才袭人没讲明白,你与我说说三丫头两个到底在做什么?”
听到这话,李纨也不知自己是何心态,将探春与惜春办杂志的事说了后只听她道:“具体的四妹妹不说我也不知道,三妹妹四妹妹想是与她二婶子一起合股办起这个来,宝玉应是帮妹妹们的忙罢。”
“知道这事后我也着人打听了一下,听说外面她们弄的这个东西很有几分人气。三妹妹两个能挣些脂粉钱也是好的,只不该叫宝玉误了正事。”
听到又有凤姐儿的手笔在,王夫人有几分不喜。再细品李纨的话,岂不是说宝玉叫几个精明人唆使着打白工了?
真是岂有此理,府里并未亏待哪一位小姐,至于这般眼皮子浅要去外面弄那几个钱?况且自己胡闹就算了做什么带累她的宝玉?
关键探春惜春两个丫头连上凤姐儿都是府里有头有面的主子,叫她不好处理。
王夫人辗转反侧,正好马上要进宫见元春,她将这烦恼与最能干的女儿道来,“宝玉这小子犯起浑来连我都没办法,不管我又生怕他熬坏了身子。”
元春叹了口气,她们这样的人家就是容易娇惯孩子。这世上哪个想凭借科举取士的不是寒窗苦读呢?便是有名师大儒教导的前科榜眼顾宜也笔耕不缀十几年才一朝得中呢。
按照王夫人所说宝玉每晚不过学到戌时四刻,晨间起得也不早,很不算劳累了。
元春宽慰道:“宝玉此前不认真学,太太何等忧心?而现在他既有心想两者兼顾,太太何不且等一段时间看看效果再说呢?至于宝玉的身体,我这里有皇后娘娘给的好养身补品,太太带回去偶尔与宝玉熬一碗补身也罢。按时请平安脉,只要大夫说没事太太很不必做无谓的担忧。”
她见多识广,深知爱好才是一个人最好的老师。若按照宝玉的脾性兴头上来恐怕只管忙杂志,再不会将心思放在功课上的。如今他能两手抓,想必是妹妹们督促的功劳。
只不知道是探春还是惜春。
果如皇后所言,她这两个妹妹都有能为的紧。
既这事能绊住宝玉就一定不能将其撤销了。
幸而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