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
永乐帝是个英明而好战的皇帝。太子朱高炽大智若愚且仁慈。朱瞻基少年老成。
祖孙三人治理下的大明，一派勃勃生机，玩物竞发的景象。
有个人，可能不行了。
永乐十六年的春天，永乐帝再次北巡北都，视察宫殿营缮。太子留应天监国。文武百官大部分随行。
道衍和尚，黑衣宰相姚广孝经过一番车船劳顿，身体越来越差。
永乐帝一到北都，就将北都庆寿寺赐给了姚广孝做清修之所。
顺天皇宫，规制完全仿照应天皇宫。宫殿名相同。
这日，永乐帝在乾清宫召见文武群臣。
永乐帝敏锐的发现了一件事：姚广孝没来。
他问亦失哈：“少师今日怎么没来乾清宫？”
亦失哈答道：“禀皇上，少师身体有恙。太医已经去看过了。”
永乐帝道：“哦？是受了风寒了嘛？”
亦失哈微微摇头。
散了朝，永乐帝问亦失哈：“少师的病到底怎么样了？”
亦失哈如实回答：“据太医说。恐怕......年不久矣。”
永乐帝愣在了原地。他的朋友不多。如果硬要说谁是他的朋友，姚广孝算一个。
在永乐
帝一生最困难，最无助的时候。姚广孝一直在他的身边。
若无姚广孝“绕开山东，直取应天”的建议。永乐帝现在最多是个割据河北的朱姓反王。有可能已经身首异处。
姚广孝对于永乐帝，亦师亦友。
永乐帝问：“怎么就年不久矣了？太医院那么多人，难道治不好他的病？”
亦失哈答：“皇上。其实少师没病。”
永乐帝火了：“你敢欺君？没病你为何说他年不久矣？”
亦失哈跪倒在地，提醒永乐帝：“皇上，少师已经八十四岁了啊！民间有谚曰，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叫自己去。太医院的人说，少师虽无病，却到了大限。”
永乐帝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道：“少师都八十四了啊。朕的印象中，他还是那个六十来岁，足智多谋的燕王府第一谋士。呵，也对，朕都五十八岁了啊！生老病死的确是天数。少师已算高寿了。起驾，去庆寿寺，朕要探望少师。”
永乐帝起驾前往庆寿寺。
常歌已经先一步来到了庆寿寺中。
垂垂老矣的姚广孝躺在榻上，问常歌：“溥洽还关在北镇抚司诏狱中嘛？”
溥洽是朱允炆的录事僧。同时也是姚广孝的徒弟。
应天皇宫的那场大火后，朱
允炆不知所踪。永乐帝怀疑溥洽知道朱允炆的下落，就将溥洽抓紧了锦衣卫，严刑拷打。
溥洽在经受了锦衣卫的大小三十八种酷刑之后，仍没有供出朱允炆的下落。凶狠如纪纲，当时都禀奏永乐帝，受酷刑而不招供，溥洽应该真的不知。
永乐帝无奈，只能把溥洽无限期的关了起来。当然，这么多年来，永乐帝一直没有放弃寻找朱允炆。
常歌回答道：“少师，溥洽还关在诏狱里。”
姚广孝气息微弱的说：“算来他今年也有七十二岁了。”
常歌明白姚广孝的心思，他道：“少师若想救溥洽，只能去求皇上。只有皇上首肯，锦衣卫那边才能放人。”
就在此时，永乐帝走了进来：“少师，朕来看你了。”
姚广孝在常歌的搀扶下，努力直起了身子：“皇上。”
永乐帝凝视着他的道衍大师，叹了一声：“唉。朕也上了年纪，眼神不济。好久没有仔细端瞧少师了。你怎么老成这样了？”
姚广孝道：“皇上，臣已八十四了啊。最近夜间睡觉，一直梦到佛祖的召唤。”
姚广孝似乎是回光返照。他强撑着身体，亲自给永乐帝献了茶。
姚广孝的房间里没有桌、椅，只有一张床。
永乐
帝道：“少师是我一生之友，一生之师。常歌是我半生之敌，半生之友。今日咱们勿拘规矩，席地共饮，如何？”
三人盘腿对坐。饮茶畅谈。
姚广孝喝了口茶，直入主题：“皇上，您把溥洽关了很久了。是时候放掉他了。”
姚广孝求永乐帝放掉溥洽，不仅仅因为溥洽是他的徒弟。
姚广孝的一生，见到了太多的杀戮。那些杀戮大都又是因他而起。
他是靖难之役的幕后推手之一。在那场历时四年的残酷战争中，天下减丁十之一。多少平民百姓因战争而饿死。多少将士殒命沙场。多少老母失去了儿子。
姚广孝实现了自己的抱负，用屠龙术帮永乐帝取得了胜利。代价，却是天下生灵涂炭。
在靖难之役之后，姚广孝曾回老家探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