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一路向东北而行,来到扬州城的西门。常歌等人下了马车,准备步行入城。常歌吩咐手下力士:“你们也下马,分批牵马入城吧。不要太张扬。”
领头的总旗下马:“是,常千户。”
常家叔侄、贺升、徐辉祖来到城门口,看见城墙根那边站着整整一排衣衫褴褛的小孩。他们的头上都插着草标。他们的父母神情麻木的站在身后。一个身着绸缎衣服的阔人正在像挑选牲口一样,一个个掰开小孩的嘴看牙口。
城门口有个茶水摊。常歌道:“四叔,咱们去那茶水摊坐会儿。开茶水摊的整天迎来送往,知道的事情多,咱们也好打听打听扬州的民情。”
常四点了点头。四人来到茶水摊前坐定。
摊主殷勤的问:“四位客官,喝点啥?”
常歌道:“随便上四碗好茶就是。”
摊主道:“得嘞!”随后提溜着一个大茶壶倒了四碗茶。
常歌指了指城墙根那边,问摊主:“那是在做什么?”
摊主道:“啊,城里徐老爷喜欢看杂耍。准备在自家养一个杂耍班子。杂耍伶人要从小习练。这不,一大清早他的管家就来城墙根这边挑小孩了。客官是外地人口音,应该不知道吧,我们西门的城墙根又叫‘贩人墙’。城里买卖小孩、黄花大闺女的事儿都在这儿办。”
常歌追问:“徐大老爷,可是那位徐大将军的亲戚?”
摊主道:“是啊。您也听说过他?”
常歌微微一笑:“新朝颁布的律例,写明了买卖人口是犯法的。买家与卖孩子的父母同罪,杖三十,流两千里。扬州知府衙门竟不管城墙根的这勾当?”
摊主苦笑一声:“呵,客官是外地人,不知道咱扬州的情形。扬州的百姓苦啊!那些卖孩子的父母连饭都吃不上,眼瞅着就要饿死了,哪管卖孩子犯不犯王法?再说那买家。能往家里买人的都是非富即贵。自古衙门朝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官府哪里会管这些有钱人。就说那边买孩子的徐家。我们扬州城有个说法,叫‘李、徐、常、周、汤五大家,分了大半个扬州城’。看客官的打扮是个体面人。应该听说过当朝左丞相姓什么,皇上爷的四个义兄弟又姓什么吧?”
常歌道:“莫非你所说的五大家,是李善长、徐达、常遇春、周德兴、汤和五人?”
摊主连忙做了个禁声的手势:“客官啊,这五位大臣的名讳可不要随便乱说。被官府的人听了去就是一幢事。”
常歌问:“他们分了大半个扬州城?这话有些出格了吧。难道他们比应天的首富沈万三还有钱?”
摊主道:“怎么出格?扬州府各县各乡的可耕之地,有一大半儿都是他们的。城里开的商铺,亦有一大半儿也是他们的。嗨,城里那五位豪绅的家主,都是跟着皇上爷打天下的大功臣。现而今大明立了国,他们能不变着法子发点财享受享受?”
常歌拱手:“谢谢你的指教。好了,我们自己人说会儿子话,你忙去吧。”
摊主回到了茶炉前,给炉子里添柴。
常歌对常四说:“四叔,咱们这回来查土地兼并的案子,是明查还是暗查?明查咱们进了城就去扬州知府衙门。暗查进城后咱们先找个客栈住下。”
常四笑道:“侄儿啊,我这趟来是帮你忙的。大主意还是要你拿。”
常歌道:“还是暗查吧。等进城安顿下,咱们先去会会那位徐忠徐大老爷。”
众人进了城,在城西连升客栈安顿下。多日舟车劳顿他们都累坏了,先睡了一夜解了解乏。第二天一大早,四人一番打听,来到了扬州城五大豪绅之一的徐忠府邸门前。这座府邸的大门宏伟高大,气派几乎比得上以前的吴王府。门口两座硕大的石狮子不怒自威。
常歌道:“四叔,这人真把自己当扬州的土皇帝了!朝廷官员的府邸门口才能立守门狮。且守门狮的发髻数目代表着官员品级有关。你瞧这儿的这座石狮子,发髻有整整七个。只有朝廷的正一品文武官员才能拥有七髻守门狮。这徐忠莫不是把自己当成徐大将军了。”
徐辉祖怒气冲天的说道:“常大哥,你看着,一会儿见了他我不把他的屎给打出来!”
常歌笑道:“小胖子,一会儿进了府你先别动怒。一切听我的。”
四人想要进府,门口的家丁拦住了一行人的去路:“干什么的?”
常歌道:“我们是应天府来的,想求见徐老爷。”
家丁趾高气昂的说道:“见我们老爷?你们懂规矩么?拜见是要递名帖的!”
“名你娘了个腿儿!”徐辉祖实在憋不住了,直接抬起一条胖腿,狠狠踹了家丁一脚。
家丁疼得满地打滚,旁边的几个家丁见状,手持大棍围了上来:“敢在我们徐府门前撒野,好大的胆子!”
徐辉祖道:“告诉徐忠那王八蛋,征虏大将军、左丞相徐达家的大公子徐辉祖来这儿‘拜’见他啦!让他滚出来!”
几个家丁面面相觑:“您是......少家主?”
徐辉祖直接亮出了都尉府的百户腰牌:“睁开你们的狗眼看看老子是谁!”
一个胖家丁连忙道:“哎呀,原来是少家主。我这就进去通报老爷。”
不多时,一个一身绫罗绸缎的矮胖中年男人慌忙跑了出来。此人便是扬州五大豪绅之一的徐忠。
徐忠见到徐辉祖,倒头便拜:“少家主大驾光临,小的有失远迎罪该万死!”
徐辉祖冷笑着质问徐忠:“刚才你的家丁拿着大棍对着我们,这叫以下犯上。徐家的家规,以下犯上是个什么罪来着?”
徐忠连忙磕头:“该打六十鞭子。少家主,小的手底下的人吃屎迷了眼,您就饶了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