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骧坐在值房之中,凝视着手中的一块木制腰牌。腰牌上刻着“吴王府拱卫司力士毛骧”。这是许多年前杨宪给他的腰牌。那时的他只是吴王军中一个小小的亲兵。
军中生活枯燥乏味,亲兵营中每初一、十五都会设一个擂台,比徒手摔跤。获胜者将得到连续六天晚饭有肉吃的彩头。参加徒手摔跤的都是彪形大汉。毛骧身材瘦小,本来是从不上擂台的。可某次一个老兵嘲讽他的身板像是一只虾米。他怒而从旁观者变成了参与者。
在那个擂台上,他让一个身高七尺的壮汉像一片树叶一样摔来摔去。可每次被摔倒他都执拗的爬起来。连他的对手都劝他:“别起来了,再起来我会把你摔死的!”
毛骧不服输,还是一次次爬起来,一次次被摔倒。他的对手怕摔出人命,只得主动退出了擂台。
毛骧赢了,靠着不怕死的勇气赢了。
在那天观看摔跤的人当中,有一个白衣书生——吴王府文书杨宪。
毛骧被袍泽抬回了营帐,浑身贴满了治摔伤用的膏药。杨宪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对他说:“你很有股韧劲。吴王正在筹备组建拱卫司。你以后就随我进拱卫司效命吧。”
毛骧问杨宪:“你是谁?拱卫司又是做什么的?”
杨宪回答:“我是拱卫司未来的首领——杨宪。拱卫司专为吴王办秘密差事。”
浑身剧痛难忍的毛骧迷迷糊糊点了头。从那天起,杨宪将毛骧引上了一条充满危险、阴谋、血腥的路。
毛骧停止了回忆。他自嘲的想:如果没有杨宪,可能我现在还是一个不起眼的亲兵吧?杨左丞啊杨左丞,实在对不起了。朝廷里的人今日友、明日敌,这都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了。这道理还是你教我的。真有一天我跟你反目成仇,你不要恨我。
想到此,毛骧将手中木制的拱卫司腰牌投入了火炉之中。随后他将那面“亲军都尉府指挥使毛骧”金制腰牌挂在了腰间。
他的亲信,千户走到了他的面前:“指挥使,刘伯温家的大公子刘琏求见。”
毛骧道:“哦?他怎么来了?我这两年跟浙东党一向是井水不犯河水。请他进来吧。”
不多时,蒋瓛领着刘琏来到了毛骧的值房。
毛骧客气的说道:“诚意伯世子大驾光临,毛某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刘琏拱手道:“毛指挥使这是说的哪里话。我只是小小的六品御史,您却是朝廷的正三品大员。您能见我我已经不胜荣幸了。”
毛骧吩咐蒋瓛:“你先出去,我跟世子单独说话。”
蒋瓛识趣的离开了值房,将值房的门关严。
毛骧道:“世子请说吧,令尊有何指教?”
刘琏恭维道:“毛指挥使真是神机妙算,竟然猜出是家父让我来找您的。家父让我给您带几句话。如今杨宪飞扬跋扈,在中书省中大肆安插亲信,排除异己,暴戾无仁。淮西、浙东两党皆不屑预与之为伍。毛指挥使可有意与家父合作,扳倒杨宪?”
毛骧笑了一声:“呵,扳倒杨宪?当初我是杨宪带进拱卫司的。我有今天的地位全靠他的提携。我为何要跟令尊联手对付他?你们总要给我个理由。”
刘琏道:“当着明人不说暗话。毛指挥使为何躲到福建近半年?还不是在躲杨宪?自杨宪从拱卫司调到中书省后,您就有意在疏远他。杨宪是个气量狭小的人,这您比我清楚。在气量狭小的人看来,疏远即是背叛!”
刘琏所说的话跟昨日常四的话几乎如出一辙。
刘琏顿了顿,又道:“杨宪如今被圣上略施薄惩,老实了许多。可他这个人失势也不是一次两次。前两年不就被圣上发配到了扬州当知府?每次都能翻身!翻身之后就开始报复之前得罪过他的人。御史刘炳之死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如果恶狗掉进了水井里,我们不落井下石致他于死地。等恶狗从井里爬出来的那一天是会咬人的!”
毛骧到:“你说了这么多,其实归结起来就一句话——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对么?”
刘琏点头:“没错!家父就是这个意思。不能再给杨宪翻身的机会。他是浙东党的叛徒,等他翻了身,第一个先会对抗浙东党。下一个目标可能就是毛指挥使您。家父跟您结盟,是想除去我们共同的敌人。”
毛骧装起了糊涂:“什么结盟不结盟的。我和令尊都是圣上的臣子。大家尽心尽职为圣上办差就是了。亲军都尉府的本职是稽查百官不法情事。你也说了最近杨宪老实的很。他没犯王法我为何要整他?世子请回吧。”
刘琏认为自己没说动毛骧,正要转身悻悻离去,毛骧却叫住了他:“慢着。”
毛骧从一本册子中撕下几页:“把这几张纸带给令尊。”
刘琏接过纸一看,只见纸上开头写着“中书省左杨宪月初五至月初十言行,百户贺升录写。”
用后世的话说,毛骧嘴上说不要,身体却挺诚实。他将亲军都尉府记录的杨宪言行交给刘伯温,等于是在宣告跟刘伯温、浙东党的结盟。
刘琏意味深长的朝着毛骧笑了笑:“毛指挥使,谢了。”
毛骧目视着刘琏离去的背影,叹了一声:“杨宪啊杨宪,你不要怪我。刘琏刚才说得对,不把落水的恶犬砸死,将来有一天就会被恶犬所伤,甚至丢了性命。”
刘琏兴冲冲的回到了自家府邸。他对刘伯温说:“父亲,毛骧同意跟咱们结盟了!”
说完刘琏将那几张言行录奉上。
刘伯温看了看:“毛骧是聪明人。呵,有他襄助,我扳倒杨宪的那个法子可以施行了。”
刘琏问:“什么法子?”
刘伯温道:“搬倒杨宪的突破口,在前任刑部左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