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宁将状纸放在桌上:“瞧瞧吧,状纸都交到我手里了!”
陈允拿起状纸看了看:“这刁民着实可恶!泰兴县的官司关他什么事!他进了京城竟将应天府衙门、臬台衙门、御史台告了个遍!”
陈宁冷笑一声:“呵,这世上就有这种爱管闲事的二杆子。状子递到了我这个御史中丞手里,你说我管是不管?”
陈允连忙道:“堂哥,管不得的!这是越级上告,若你真的去查,查出的结果与各级官府的结果不同,岂不是说各级官府都判了错案?泰州知府许英、应天知府刘承文、还有我这个直隶臬台全都是胡参政的人。咱们自己人总不能给自己人难堪吧?”
陈宁命管家道:“上酒菜。”
而后他转头对陈允说:“我自然不会给自己人难堪。可是这吴宗伯身份特殊。他要是个草民我直接拒不受案就是了。奈何他是参加今科殿试的举子。怕就怕我若不给他个交待,他会借着参加殿试的机会御状。到时候这事情通了天就不好办了。”
陈允思索片刻后说:“堂哥,这二愣子还真干得出告御状的事!我看,不如我以‘越级上告’的罪名将他抓进臬台衙门大牢。在大牢里神不知鬼不觉......”
说完陈允做了个割喉的手势。
陈宁摇头:“不成不成!你别忘了他是参加殿试的举人。要是殿试时少了一名举人,圣上定然会询问的!”
陈允却道:“圣上根本不会察觉。堂哥你忘了,这月初九举子们才回去国子监交举凭拿殿试牌子。拿了牌子才算正式成为参加今科殿试的举人。我在他拿殿试牌子之前抓了他,殿试的举人总数根本不会少,圣上也不会察觉。再有,从汉唐宋到元,越级上告都是重罪。咱大明对此事虽无明文律条,却有前朝旧例可循。”
陈宁喝了口酒,说道:“是啊,天下的冤枉事多了去了。要是全天下的百姓有了冤枉,都跑到京城来告状,那京城岂不是乱了套?事不宜迟,吃完这顿饭你马上就去办这件事。”
一个时辰后,城东连升客栈。
吴宗伯正在跟郭翀一同温着书。只听得“砰”一声,房门被踹开。十几名直隶臬司衙门的捕快冲了进来。为首的捕头高声问道:“哪个是吴宗伯?”
吴宗伯站起身:“我便是!差爷找我有何公干?”
捕头一挥手,吩咐手下捕快:“拿下,押回臬司衙门关进大牢!”
吴宗伯歇斯底里的大喊:“我是上京应考的举人,你们凭什么抓我?”
捕头冷笑一声:“就凭你越级上告!”
说完几个人将吴宗伯绑了起来,押出了连升客栈。郭翀一脸错愕的站在原地,好半天还缓过神来。
郭翀虽然胆小,却是个极重情义的人。与吴宗伯朝夕相处一个多月,他早就将吴宗伯视作了他的挚友。挚友被抓走他心急如焚。
郭翀是个聪明人,他明白吴宗伯被抓一定是因为帮泰兴林家伸冤得罪了人。这应天府内人生地不熟的,怎么救人呢?
郭翀病急乱投医,忽然想起吴宗伯说彭泽县令给过他一封荐信,收信人是亲军都尉府告老的同知。他连忙找到了吴宗伯的行李。打开行李找那封信之前,他还不忘自言了一句:“不问自取是为賊。不过吴兄,我翻你的行李取那封信是为了救你。算不得做贼。”
郭翀一番翻找,终于找到了那封荐信。信封上写着常府的地址。
郭翀连夜雇了一顶马车,来到了常府。
常府,常四、常歌、宋盼儿、小世勋和一众仆人已经睡下。只听得院门外响起砸门声。
常四披着衣服走出卧房,来到院门口。几个仆人也已经起身,打开了院门。
仆人问郭翀:“这大半夜的你找谁啊?”
郭翀答道:“敢问这是前任亲军都尉府指挥左同知常四老爷府上么?”
常四道:“我就是,你找我有事?”
郭翀“扑腾”一声跪下,叩首道:“常老爷救命啊!”
常歌亦来到了院门口:“什么人半夜跑到寒舍喊救命?”
郭翀先将彭泽县吕县令写的荐信双手奉给常四。常四看后问道:“你叫吴宗伯?江西彭泽县的老吕让我照应点儿你。”
郭翀摇头:“我是吴宗伯的朋友。吴宗伯已被臬司衙门的人抓进了大牢!”
说完郭翀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出来。
常歌一拍脑瓜:“你说的那个人,该不今日非要进皇城去御史台告状的那个吧?”
郭翀道:“吴兄跟我说今日下晌去过皇城外,被挡了回来。经人提点才去御史中丞陈大人府上递的状纸。”
常四道:“事情已经很清楚了。如果我没记错,泰州知府许英、应天知府刘承文、直隶臬司陈允、御史中丞陈宁都是淮西党。陈宁和陈允还是堂兄弟。他们怕吴宗伯借着参加殿试的机会告御状把事情闹大,这才将吴宗伯抓了起来。”
常歌心中惊讶:四叔整日里烂醉如泥,怎么对朝廷的官员这么了解?看来老狐狸不出门,却知天下事啊!
常歌问:“四叔,那我去趟臬台衙门,把吴宗伯救出来?”
常四点点头:“好!你马上就去。这么做可能会得罪淮西党,可我那位老相识从来没求过我什么,这回人家开了口让我照应吴宗伯,我总不能不管。”
常歌回到卧房,换上官服,乘着官轿领着郭翀来到了直隶按察使衙门。
按察使衙门外执哨的亲兵千户拦住了他们的去路:“你们是哪个衙门的?这都要后半夜了,办公差等明天吧。”
常歌亮出了仪鸾司大使的腰牌:“我有要紧事见你们陈臬台。”
亲兵千户见到腰牌连忙拱手赔罪:“属下眼拙,不知道是常大使大驾光临,我这就去通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