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帝出得山东驿馆,忽然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他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常歌连忙扶住了他:“圣上,您怎么了?”
洪武帝道:“没有大碍,扶朕到台阶上坐一会儿。派个人让仪鸾司派舆车接朕吧。”
洪武帝这是急火攻心。在他看来,方克勤跟普天下的地方官一样,用空印笺纸欺骗了他。朕最宠信的地方官竟然也是个欺君罔上之徒!普天下的地方官还有谁是可以信任的?朕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洪武帝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独与愤怒。
空印!空印!地方官竟拿着朕授予的正堂印信欺骗朕!
中肯的说,地方官用空印纸笺到户部对账销账,只是在用一种合理但不合法的方式弥补制度上的漏洞。洪武帝却钻了牛角尖。制度不合理,你们可以提出来,朕可以修改。可你们却瞒着朕明目张胆的违背朕定下的制度。这不是欺君是什么?一个人欺君不可怕,可怕的是天下地方官人人欺君!
仪鸾司的舆车终于到了,将洪武帝接回了宫中。洪武帝一回宫就病倒了。他卧床不起,整个乾清宫都乱成了一锅粥。
马皇后叫来了太医院的林医正以及六位御医给洪武帝把脉诊病。
把完脉,马皇后急切的问林医正:“圣上到底怎么了?”
林医正回答道:“圣上是急火攻心,没有大碍。只要好好睡一夜,明日一早就能痊愈。”
马皇后吩咐众人退下,她坐到洪武帝的龙榻边:“谁把你气成了这样?”
洪武帝恶狠狠的从牙缝里挤出了三个字:“方克勤!”
马皇后惊讶:“圣上不是极为看重他么?昨日还跟我说他是地方官的表率。又清廉又能干。”
洪武帝道:“普天下的地方官都是欺君罔上之徒,朕万万没想到方克勤也是欺君罔上之徒中的一员!常歌!”
常歌进到龙榻前,跪倒叩首:“圣上有何吩咐?”
洪武帝道:“你立即带兵围了山东驿馆,将方克勤看押起来。”
常歌领命而去。
洪武帝又对马皇后愤怒的说道:“呵,全天下的地方官都把朕这个皇帝当成了猴儿一样戏耍。朕定下的户部两册对账销账制度,他们一直没有遵守,整整骗了朕七年!京官也全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是实打实的上下一心,内外勾结!这比武将造反更为可怕。这一回不杀光他们,整个大明的根基都会被动摇!”
马皇后惊讶道:“圣上说要杀光谁?”
洪武帝怒道:“普天下的掌印地方官!”
马皇后闻言倒吸一口凉气,随后她劝阻洪武帝:“圣上,我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可您说要杀光普天下的掌印地方官?人数恐怕有几千人!一次杀光几千名官员,天下人会如何评价您?史书上会如何评价您?您是大明天子、九五之尊,不是屠夫!”
洪武帝道:“天下人如何评价朕,朕不在乎。史书如何评价朕,朕同样不在乎!朕在乎的是给子孙万代留下铁桶一般安定的江山!那些地方官就像是能够吞金食铁的毒虫,正将朕的铁桶江山蛀得千疮百孔!不杀光何以安定天下?”
马皇后还要劝阻。洪武帝直接撂出来一句狠话:“朕早就定下了制度,后宫不得干政!朕这回要大开杀戒,谁也阻止不了!”
且说常歌带兵围了山东驿馆,将方克勤看押了起来。他亲自站在驿馆前执哨。不多时太子朱标的车驾来到了驿馆前。方克勤的长子方孝孺随着朱标下了车驾。
朱标跟方孝孺志趣相投,认识没几天就成了促膝长谈到深夜,同车同行的好友。
朱标见到常歌,问:“你不在乾清宫当值,怎么跑到山东驿馆来了?”
常歌拱手答道:“太子殿下,圣上有旨,命微臣带人围了山东驿馆,看押方克勤。”
方孝孺大为惊讶:“看押我父亲?他犯了什么罪?”
朱标道:“希直兄,你不要急。令尊是大明的清官能臣,圣上可能是误会他了。”
转头朱标又问常歌:“怎么回事?”
常歌有些为难的说道:“太子殿下,微臣是圣上的家奴,只奉旨办差。事情原委微臣实在不知。”
朱标道:“那好,孤要进山东驿馆找方克勤谈论地方政务。你给孤让开。”
常歌跪地叩首:“太子殿下,请不要难为微臣这个家奴。请您听微臣一句劝,不要再跟方克勤私下往来。”
一旁的方孝孺说:“既然你看押了我的父亲,那你将我一并看押进山东驿馆就是了。”
方孝儒虽然年轻却很聪明。他这么说是想进山东驿馆,弄清楚自己的父亲到底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惹怒了洪武帝。搞清楚事情的原委他会告诉太子,让太子设法回旋。
常歌为洪武帝当差七八年,早就成了亲军都尉府里的老狐狸。他一听方孝孺的话就明白了他的心思。
常歌道:“方公子,圣上只说看押令尊,没有旨意看押您。您如今是东宫的伴读,暂时请您随太子回东宫吧。”
朱标怒道:“常歌,你还知道孤是太子?你是圣上的家奴,同样是孤的家奴!孤现在命令你这个家奴让开一条路,让孤和方孝孺进山东驿馆!”
常歌左右为难。就在此时,云奇现身替常歌解了围。
云奇快步走到驿馆门口,传洪武帝旨意道:“太子爷,圣上让您立即进乾清宫,跟中书省诸大臣一同议政。”
转头云奇又吩咐常歌:“常歌,圣上命你进山东驿管,将方克勤的那些空印纸笺全部拿到乾清宫里去。”
太子吩咐方孝孺:“希直兄,这样吧,你先回孤的东宫暂住。令尊如有冤屈,孤会在圣上面前为他说话的。”
半个时辰后,乾清宫大殿。
胡惟庸带着中书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