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门。
在京的全部正七品以上官员们站在刑台之下。方克勤则跪在刑台上。他的身后站着一名五大三粗的刽子手。监斩台上则坐着右丞相胡惟庸,仪鸾司大使常歌。
日冕的影子已经接近午时三刻。刽子手压低声音对方克勤说:“方知府,咱听说你是个清官。一回儿咱伺候你上路,有不周到的地方还请你海涵。”
方克勤低声打了一句:“多谢。”
胡惟庸看了看时辰,高声道:“时辰已到,行刑!”
刽子手手起刀落,大清官方克勤殒命刀下。说来也怪,方克勤的头颅滚落到斩台下时,竟朝着一众观刑的京官眨了眨眼。
一股兔死狐悲之感在京官们心中油然而生。
刽子手下得刑台,收了方克勤的人头。胡惟庸高声对一众京官说道:“你们都看见了,谁要敢欺瞒圣上,即便是方克勤这样得圣宠的清官能臣一样保不住颈上人头!你们今后当尽心当差,以诚侍君!另外圣上还有旨意,今后凡因空印案押入京中的罪官斩首示众,所有京官必须法场观刑!”
一众京官鸦雀无声。
与此同时,亲军都尉府的检校们一批又一批的开始出城,分赴全国各地。史书曰“缇骑四出”。在接下来的三个多月里,每日都有几十名地方官被押进应天,在午门处斩。京官们只得上晌观刑,看一颗颗脑袋滚落在地,下晌才到衙署办公。
说来可笑,浙北、苏南的四十六名县令、四名知府竟逃脱了被斩首的命运。倒不是说他们为官多清廉,多能干。只是因为他们的治所离着应天近,少则几天多则十来天的路程没有必要让进京对账的书吏们带上空印纸笺。因此他们没有卷入空印案。接下来这批江浙地方官走了狗屎运。天下的地方官死了那么多,空出那么多位置,这批人大都得到了提升。四十六名县令要么升为知府,要么升为六部主事。四名知府全部被拔擢为一省按察使。
亲军都尉府大堂。专办秘密差事的衙门已经成为了名副其实的屠宰场。
贺升拿着一份名单进到大堂,对常歌说:“昨日咱们弟兄一共押入京十八名县令,两名知府。这些人全部卷入了空印案。我看过案卷,全都是证据确凿。”
常歌吩咐贺升:“离午时三刻还有两个时辰。全部押到午门侯斩吧。”
贺升刚要领命而去,常歌叫住了他,问:“咱们这三个月一共杀了多少官员?”
贺升想了想,回答:“被咱们的人押送进京斩首的官员共有六百九十八人。其中有六百二十二个县令,六十三个知府,两个盐茶道,六个兵备道,四个按察使,一个布政使。”
常歌道:“也就是说普天下的地方官已经被咱们杀了快一半儿。再有两三个月,地方官会被咱们杀个一干二净。”
贺升忽然想起了什么,他说道:“常大使,有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常歌道:“你是我最信任的下属,有什么就说吧。”
贺升道:“最近朝廷里的官员给您起了一个绰号——常屠夫。”
常歌哭笑不得:“屠夫?那不是毛骧以前的绰号么?”
贺升欲言又止。
常歌道:“有什么话索性一次说个明白,别藏着掖着。”
贺升只得如实相告:“常大使,官员们私底下说毛骧跟您相比,实在是小巫见大巫。”
常歌长叹一声:“唉,人家说的没错啊。我如今就是个双手沾满官员鲜血的屠夫。毛骧以前杀的那点儿人跟我相比又算得了什么呢。”
与此同时,胡惟庸府邸。
御史中丞陈宁正在跟他的主子胡惟庸喝酒。
陈宁道:“丞相,我有个相交多年的朋友在礼部做了五年郎中。这一回空印案发,官场震动,全天下那么多知府职位都空了出来。他请求您能给他一个到地方历练的机会。”
说完陈宁将一张三千两的钱庄庄票放到了酒桌上。
胡惟庸没有立即接过庄票。他贪财不假,却不是什么银子都收。特别是这种拿钱买升迁的,他都要亲自见一见,高谈阔论一番摸摸底。如果送钱的人有能力,他会收钱给予官职。如果送钱的人是庸碌之辈,他会直接拒绝。
胡惟庸道:“我的规矩你是知道的。庄票你先收回去。让他明日下了差来我府上见我。”
陈宁拱手:“是,丞相。我让他明日下差后立即来见您。还有一件事,我的妻弟在山东莱州府掖县做县令。亲军都尉府的钦差还没到掖县办案,他的性命暂时无虞。可怕就怕钦差一到,他的官位人头立即不保啊。您是空印案的两位主审官之一,能否行个方便.......他愿意将家财全部作为感谢送予您。”
胡惟庸闻言色变,大骂道:“陈宁,你糊涂!圣上整肃吏治杀光欺君的地方官的铁腕决心你不是不知道。在这个节骨眼上你让我保一个犯案的县令?别说你妻弟送给我他的家财,就算他送我一座国库我也不敢收!”
胡惟庸是个很明智的贪官,在纳贿上有着自己的所谓底线。哪些钱收了不会出事,哪些钱收了会有麻烦他比谁都清楚。
陈宁见胡惟庸动了怒,连忙道:“胡丞相教训的是,下官糊涂。”
胡惟庸道:“罢了!我提醒你一句,卷进空印案的官员你一个别想保。他们送出来的保命钱,你千万不要收,更不要转送给我。你别忘了,空印案不止我一任负责,还有一个仪鸾司大使常歌!常歌那厮或许正处心积虑的想拿住我的短处呢。我怎么能做授人以柄的事?”
陈宁拱手:“丞相的教诲,下官牢记于心。”
胡惟庸话锋一转:“不过嘛,在新任地方官的人选上,若有人才华出众、精明强干,又愿意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