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歌宦海沉浮近二十年,早就看透了官场中事。帖木儿的这十口箱子,在纪纲看来是能够要挟百官、权倾朝野的宝贝。在常歌看来却是灾祸之源。
帖木儿忽然大笑起来。他道:“常镇抚使啊,我的老朋友,你比我活得明白!罢了,就让这些劳什子当我的陪葬吧!”
常歌大手一挥:“烧!”
纪纲领着几名力士,找了一桶火油淋在了木箱上,随后引燃。后院之中顿时燃起熊熊烈火。大明开国二十年的官场艳史,随着这场大火烟消云散。
常歌拜别帖木儿,跟纪纲回到了北镇抚使值房。
贺升跟李千面已经等在了那里。常歌将锦衣卫内鬼白福田是郭桓私生子的事告诉了二人,却决口未提帖木儿的那些木箱。
贺升惊讶道:“白福田竟然是郭桓的私生子?这就难怪了。这小子进锦衣卫之前年少多金。一个青楼女子的私生子,哪里有那样雄厚的财力。原来是有个做户部右侍郎的亲爹。”
李千面道:“看来郭部堂与六合会有关。接下来咱们该怎么查?”
常歌笑了笑:“我先来一招投石问路。纪纲,你速去将白福田的尸体殓进上好的棺材,装上马车。等夜里,咱们去一趟郭桓府。”
入夜,郭桓府邸大厅。
常歌负手而立,纪纲站在他的身后。不多时郭桓走了出来:“常镇抚使,哪阵风把你吹到寒舍了?”
常歌拱手,一脸悲痛状看着郭桓:“郭部堂,我是来给您报丧的。”
郭桓眉头一皱:“报丧?我府上的人身体康健,这两年无人驾鹤,你给我报的哪门子丧?”
常歌叹道:“唉!我以前竟不知道,我们锦衣卫的校尉白福田是您的儿子!昨日白福田暴病而亡。我按照锦衣卫的规矩,寻找他的家人收敛尸体。七查八查才查到郭部堂您是他的亲生父亲。”
郭桓先是一愣,眼神中一闪而过一丝慌张。随后他定了定神,笑道:“常镇抚使今夜莫不是专程来寻我的开心?你刚才都说了,你们锦衣卫病死的那个校尉姓白。我姓郭。他怎么可能会是我的儿子?”
常歌道:“郭部堂可还记得十九年前应天府内迎春院的红姑娘白春芳?您当时与她交好。一年内在她那儿过夜八十多次。当然,那时候您还不是官员,只是书吏。嫖宿烟花柳巷是不犯王法的。洪武元年您被调入户部充任主事,成了正六品朝廷命官。您严于律己,再也没有去过迎春院。有件事您定然不会知道,您做上主事之位的那一年,白春芳为您诞下了一子。正是白福田。”
郭桓坐到了椅子上,面露不悦的神色:“怎么,常镇抚使,你在查我?”
常歌道:“不敢。卫里的弟兄病死了,我总要把尸首交给他的亲人。他母亲白春芳已经死去三年了。我得另找他的亲人为他办丧事。找来找去,就找到您了。不知您记起来了没有?这白福田是您的儿子吧?”
郭桓摸棱两可的说:“可能是也可能不是。当年我的确跟白春芳好过一年。那时我血气方刚。正如你所言,王府书吏不是官,跟迎春院的姑娘相好不犯王法。想那白春芳是风尘女子,又不止跟我一人相好过。她的儿子不一定就是我的血脉。不过,看在我跟她有过露水夫妻的情分上,我愿意代她替白福田办丧事。”
常歌道:“那就有劳郭部堂了。”
郭桓问:“白福田的尸首现在何处?”
常歌道:“就在贵府门口停着的棺材里。”
郭桓吩咐管家去门口将棺材抬进了府里。他道:“常镇抚使,不管怎么说我该谢谢你。好了,你请回罢。”
常歌却坐到了椅子上:“好容易来朝廷的财神爷家里一趟,您总该赏我碗茶喝吧。”
郭桓道:“来啊,给常镇抚使上茶。”
常歌喝了口茶,直接来了一招敲山震虎:“郭部堂可听说过六合会?”
常歌说完这话,眼睛死死盯着郭桓的脸,想要观察他的反应。
郭桓很平静:“什么劳什子会?没听过。听着像是民间的神汉道士用来装神弄鬼骗钱的邪毒之教。”
常歌摇头:“非也!据我所知这六合会可不简单!镇江的官粮、官银不翼而飞,六合会就是幕后黑手!”
郭桓嗤之以鼻:“你们锦衣卫的人就是爱疑神疑鬼!刑部已经查明,镇江的官粮、官银是被乱匪头子沈放所掠。被他装上了船准备运回老家。现官粮、官银已经找回。你还揪着这事不放。难道你要学毛骧那厮嘛?借一案掀起千案、万案,弄得朝廷里血流成河?我要提醒你一句,毛骧的下场可不怎么好!”
一旁的纪纲插话:“郭部堂。刑部的证据不可信。看上去倒像是欲盖弥彰!我们常镇抚使也绝非毛骧之辈!他只是不想让镇江那些饥寒交迫而死的百姓当屈死鬼。”
郭桓瞥了一眼纪纲:“你是何人。”
常歌痛骂纪纲:“纪纲!你只是我的贴身校尉,这里哪里有你说话的份儿!”
转头常歌又对郭桓说:“我没有约束好属下。郭部堂见笑了。不过这小兔崽子说的倒也是真话。我不想让镇江那些饥寒交迫而死的百姓当屈死鬼!这件事我一定要查个清楚。别管是六合会还是八合会、十合会,只要他们敢迫害百姓,我定将他们碎尸万段!”
说完常歌站起身,带着纪纲大步离去。
出了郭府,常歌对纪纲说:“我看郭桓不仅知道六合会是什么,他本身很可能就是六合会中人!”
纪纲问:“镇抚使,何以见得?”
常歌道:“感觉而已,没有实证。他的眼神出卖了他。”
纪纲又道:“既然如此,咱们将他抓回诏狱之中,严刑逼供一番......”
常歌笑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