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住到了魏国公府。他隐隐有种感觉,他的舅子——当初在草原上一起喝马尿,生死与共的徐辉祖似乎对他生出了一层隔阂。那是一种彬彬有礼的隔阂。
入夜,朱棣找到了徐辉祖深谈。
徐辉祖一见到朱棣就给他行国礼。
朱棣叹了声:“你如今跟我怎么如此见外?辉祖,洪武五年北伐,若不是你,恐怕我已死在了草原上。当时我跟你说过,今后不管发生任何事,你都是跟我共过生死的大哥!更别提你的亲妹子妙云是我的正妃这层亲戚关系了。”
徐辉祖毕恭毕敬的回答:“殿下,这里只有大明的藩王和臣子。没有什么大哥、大舅子。父亲生前曾对臣说过,徐家的人永远是朱明皇族的臣子!也只能是臣子!”
朱棣苦笑一声:“呵,我就藩北平这么多年,你连封信都没给我写过。真是拿我当外人了。”
徐辉祖答道:“朝廷有规矩,领兵将帅不得私下结交藩王,臣不能违反朝廷规矩。”
朱棣有些生气:“辉祖,我的大舅哥!你的脑袋怎么跟花岗石一样?你就不能学学增寿么?”
徐家老三徐增寿这些年几乎成了朱棣在京中的耳目。京中有任何风吹草动,徐增寿都会私下写信禀报朱棣。
徐辉祖道:“殿下,增寿是增寿,臣是臣。哦,若没别的事,臣要回书房去酝酿写给先太子的祭诗了。”
朱棣大失所望:“好吧,你去忙吧。”
徐辉祖出得朱棣的卧房,走了几步碰到了带人巡夜的常歌。
常歌惊讶:“燕王不是召你去卧房聊天了嘛?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徐辉祖道:“主子跟臣子有什么好聊了。说了几句话就出来了。”
常歌命令几名手下:“你们先去各处巡查。”
手下们走后,常歌问徐辉祖:“辉祖,有件事我一直想提醒你。增寿跟燕王交往过密是不对的。同样,你跟燕王如此生疏也是不对的。万一这一回燕王被立为储君,你将身陷不测之地。”
徐辉祖压低声音:“义兄,这里只有天与地,你与我。我还是个小胖子时就认识你。咱们虽是两个姓,却如亲兄弟一般。有件事我可以放心大胆的告诉你。”
常歌问:“什么事?”
徐辉祖道:“父亲病重时,曾找我深谈过一次。他提醒我,常家若想长保富贵,就要学应天城里那些精明的商人,不把银子押在同一桩生意上。”
常歌是多聪明的人?他立马领会了徐辉祖的话中之意:“你是说,义父弥留之际叮嘱过你们几兄弟,让你站到太子那头,让增寿站到燕王那头?两面下注?”
徐辉祖抬头仰望着天空中的明月:“父亲倒是没明说。但是按照我的理解,他就是这个意思。”
常歌心中暗暗赞叹:看来义父不仅精于行军打仗,更精于政治。
且说朱棣一路畅行无阻的进了应天城。由马三保假扮的替身亦在一日之后无惊无险的进了京。他一进京就跟道衍和大汉将军们找到了朱棣、常歌复命。
常歌问马三保:“你们来的路上没遇到什么危险吧?”
马三保如实回答:“风平浪静。哪里有什么危险。”
朱棣道:“本王早就说了,天下还无人有这么大的胆子敢行刺本王。”
常歌道:“圣上当初也只是说,‘可能’有人要刺杀燕王。只是可能而已。殿下您身上带着百战沙场生出的浩然正气,那些魑魅魍魉被您的浩然正气震慑,自然不敢行不轨之事。”
道衍和尚在一旁道:“也可能那些心怀叵测之人没打算在路上行刺殿下。准备在京城内动手!常镇抚使可要看好了这魏国公府。”
常歌信心满满的说:“大师多虑了。魏国公府外有一千名后军都督府将士守卫。这些人都是辉祖的亲信。府内又有两百名大汉将军日夜值哨。可以说整个魏国公府牢靠的像是一个铁桶一般。不要说刺客,就连苍蝇都飞不进来。”
朱棣插话:“常歌办事本王还是放心的。”
当日下晌,常歌来到了乾清宫准备禀报燕王并未遇到任何刺杀的事。哪曾想洪武帝去了东阁,紧急召见群臣商议立储之事。常歌无奈,只得在乾清宫外等待。
东阁本名阳真阁,因在皇宫东面而得名。在京的公侯勋贵、正三品以上文武官员此刻在东阁齐聚一堂。
不多时,洪武帝在皇长孙朱允炆的陪伴下来到了东阁。
洪武帝坐定,开口道:“自太子离世,朕缀朝已有二十八日,明日起恢复早朝。”
一众官员连忙叩首:“圣上英明,请圣上节哀。”
武官之首蓝玉心中暗道:圣上召集百官进东阁议事。定然不会只是宣布下恢复早朝的事。
果然,洪武帝切入正题:“先太子已去,大明不能没有储君。立储之事刻不容缓。诸位爱卿认为,朕该立谁做储君?”
百官在蓝玉的带领下众口一词,保举皇长孙朱允炆为储。
百官的态度倒是没有出乎洪武帝的预料。毕竟之前保举朱允炆的折子堆满了整个乾清宫大殿。
洪武帝道:“燕王英武似朕,立之如何?”
蓝玉第一个站出来反对:“圣上,燕王久居边镇,不懂政事。他怎么能做储君呢?”
“不懂政事”这四个字刺痛了洪武帝敏感的神经!洪武帝怒道:“蓝玉,朕当年去濠州参加红巾军之前,只是一个游方僧而已!朕当时就懂政事了嘛?不懂可以学!没有什么人生下来就是做储君、做皇帝的材料!”
蓝玉自知犯了洪武帝的忌讳。他连忙叩首:“臣失言,请圣上恕罪。”
洪武帝道:“罢了,你是武人,心直口快,朕不怪你。”
蓝玉偷偷给自己的心腹,永宁侯孙恪使了个眼色。
孙恪蠢得令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