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歌目瞪口呆:圣上您说的别是什么气话吧?周德兴是您的义弟,从濠州起事时候就跟随您的老臣!就因为他儿子没管住自己的裤腰带,您就要赐死他??
洪武帝说的不是气话。他这几日一门心思想要抓住老将们的把柄,好一一除掉老将们为朱允炆登基铺路。周骥的桃色事件,好比是想睡觉就有人送枕头。
洪武帝又道:“常歌,周骥是你的属下,他干下秽乱宫庭的不赦之罪,你亦罪责难逃!朕给你个机会,让你将功补过。你立即启程,前往濠州钟离县赐死周德兴。”
常歌无奈,只得道:“是,微臣遵旨。”
洪武帝又补了一句:“朕这就写圣旨用玺。你拿了圣旨立即启程,不得在京中停留。别想着去找皇太孙替周德兴求情!”
洪武帝似乎能够看透常歌的心思。刚才常歌心中正想呢:圣上可能是一时之气。不如去找皇太孙,替周德兴父子求求情。
自古君让臣死,臣不能不死。洪武帝已经对周德兴动了杀心,谁劝也是无用。
十日之后,濠州,钟离县。
满头白发的周德兴正在后花园里劳作。他是农人出身,不喜欢花草。当地官府按照旨意给他建好了侯爵府后,他让人将后花园里的花草全都拔了,开辟了一个小小的菜园。
周德兴拿着一个水桶,认真的给一颗颗茭菜浇着水。他的身边是管家的儿子周福。周骥不在身边,他将周福这个下人视作了自己的儿子。
周德兴对周福说:“想养好茭菜,最重要的就是勤浇水。等长成了,洗干净切好跟五花肉一炒。嘿,别提多爽口了。”
周德兴告老之后,最大的消遣就是侍弄他的菜园。
周福道:“老爷,您该歇一会儿了。”
周德兴直起腰:“嗯,喝口水歇歇。岁月不饶人啊,我十几岁的时候,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好庄稼把式!可惜官府逼迫太甚,好庄稼把式也得饿死,这才进了红巾军,后来又跟着圣上打天下。”
说完周德兴用水瓢从桶里舀了一瓢凉水,痛痛快快“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
忽然常歌带着二十多名大汉将军来到了后花园。他只看到菜地里站着一个老头、一个少年。哪里有周德兴的影子。他高声问道:“你们管家不是说江夏侯在后花园么?”
周德兴抬起头望向常歌:“是常镇抚使啊!我在这儿呢!”
常歌不敢相信,堂堂大明侯爵,此时却一身农人打扮,光着脚挽着裤腿站在菜地里!
常歌心中一阵酸楚:“江夏侯,圣上......有旨意。”
周德兴在周福的搀扶下出得菜地,来到常歌面前。他跪倒说:“臣,江夏侯周德兴,恭请圣安。”
常歌道:“圣躬安。”随后他极不情愿的展开一张黄折子圣旨:“有上谕,江夏侯周德兴之子周骥秽乱宫庭,凌迟处死。周德兴教子无方,损害皇家颜面,论罪该连坐斩首!念其从龙随驾多年,颇有功劳,将斩首改为白绫赐死!钦此。”
周德兴闻言如五雷轰顶!儿子被圣上凌迟了?圣上还要砍我的脑袋?
他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常歌连忙让人给周德兴掐仁中,灌凉水。好一番折腾才将周德兴弄醒。
周德兴醒后却突然释然了。他自言道:“圣上还是对我不放心啊。罢了,跟那些战死沙场的老弟兄相比,我好歹还多活了几十年,享了半生富贵。”
常歌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周德兴忽然问常歌:“常镇抚使,能否满足我最后一个愿望?”
常歌道:“江夏侯请讲。”
周德兴叹了声:“我的家财全都捐给了县里的孩子们读书。半里之外就有一个我出资建的私塾。我想去私塾那边最后见一见那些孩子。”
这是一个不算过分的要求。常歌道:“好。不过属下要随江夏侯一同前往。”
常歌带着大汉将军们,陪着周德兴来到半里外的一处私塾。周德兴站到窗边,看着里面用功读书的孩子们。
孩子们开始背诵大宋忠烈公文天祥的《正气歌》:“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或为辽东帽,清操厉冰雪,或为出师表,鬼神泣壮烈。。。。。。。哲人日已远,典刑在夙昔。风檐展书读,古道照颜色。”
周德兴听到此处,已是老泪纵横:“唉,愿孩子们用功读书,今后做朝廷的栋梁。愿大明天下太平,千秋万代!罢了,常镇抚使,随我回府,送我上路!”
半个时辰后,江夏侯府大厅内已经悬好了白绫。白绫下放着一个椅子。
常歌手里端着一个方盘,上面放着一碗陈年老酒。这是给周德兴的送行酒。
周德兴端起碗来一饮而尽。这碗酒下肚,他的脸色变得异常红润。他似癫似狂的吟诵起洪武帝最喜欢的《大风歌》:“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猛士,去也!哈哈哈!”
说完周德兴站上了椅子,将自己的脖颈套在了白绫之上。椅子被他踢倒,片刻之后,大明开国元勋、江夏侯周德兴驾鹤西去。
常歌面对着周德兴的尸体,跪倒拱手道:“江夏侯,走好啊!”
数日之后,距离濠州钟离县八百里外的应天,乾清宫后殿。
洪武帝在后殿内摆了一方神牌,上面大书“江夏侯周德兴正位”。
神牌前放着三个酒杯,一炉香。
洪武帝屏退宫人,对着神牌自言自语:“三弟,你不要怪朕。你们这些功勋彪炳的老将们活着,允炆的皇帝之位就坐不稳。且人都是要死的,你已经一把年纪,又何苦留恋人世呢。朕不是针对你。冯胜、傅友德、汤和、蓝玉那些人,朕亦是留不得的!朕知道,你觉得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