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歌道:“没错!我就是在要挟你!你别忘了,攥着把柄要挟官员,是我们锦衣卫的本行!锦衣卫被削了权,可我身上还淌着锦衣卫的血!我已经四十七岁了,上了年纪。可老了的恶狼依旧是恶狼!”
蓝玉针锋相对:“你也别忘了,伏牛山刺杀案的真相你当时没禀报圣上,只禀报了先太子!你亦犯有欺君之罪!事情抖出来,我要承担罪责,你也没有好果子吃!”
常歌摸索着腰间的绣春刀:“所以我刚才说的是鱼死网破!蓝玉,锦衣卫的差事如同刀尖起舞。我能活到今天已属侥幸!如果临死能够拉上一个公爵当垫背,我只赚不赔!奈何桥上还请你跟我做个伴儿!”
常歌现在的气势就像是一个一无所有的穷人跟一个富甲一方的富人搏命!自古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蓝玉尚存一丝理智。他见常歌不吃硬的,只好缓和了下口气来软的:“常歌,你我二人相识已有二十多年了!何苦走到这一步呢?”
常歌道:“错了!不是我想走到这一步,是你凉国公逼我走到了这一步!我常歌一辈子谨小慎微。都以为我穿着飞鱼服,身上带着绣春刀、家里供着龙鳞匕,在京城里杀人如麻,砍官员的人头如砍瓜切菜!他们都错了,其实我是天下第一大怂货!为了自己的颈上人头,我遇事能忍则忍,能息事宁人则息事宁人。我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在迎合上意而已!人老了,就愿意回忆过往。最近我常对自己说——常歌啊常歌,你这辈子办过一件能让自己瞧得起自己的事么?一件没有!今日我要拼上老命跟你讨个说法,就是想在死之前办一件能够让自己瞧得起自己的事!”
常歌的话其实是在宣泄积攒了近三十年的怨气。近三十年来,他看着一个个忠臣良将人头落地,他却无能为力。有时候他甚至在想:圣上的确是个嗜杀如命的昏君,而我,只是他豢养的一头杀人的恶狗而已!
后世有个词儿叫中年危机,人到中年就爱对自己人生的意义产生怀疑。常歌就是这样。
蓝玉终于松了口:“常歌,你先坐下。看在中山王的面子上,什么事情是咱们兄弟二人不能坐下来谈的呢?没必要弄得剑拔弩张。”
常歌坐到椅子上:“好!那咱们就先不提伏牛山行刺案的事。只论浮云楼的这场斗殴案。我提三个条件,其一,我手下的那个弟兄被打残了。你凉国公府要赔偿他两千两银子供他后半生之需。其二,行凶者,也就是你的次子蓝太平要交给我们北镇抚司处置!我给你留个面子,不让他以腿还腿,只打他三十军棍!其三,你凉国公要向我锦衣卫赔礼!我们是圣上的家奴,不是什么看门狗!”
蓝玉摇头:“不成,我好歹也是朝廷国公,武将之首!我要是答应了你的三个条件,蓝家的颜面何存?”
常歌直接起身:“那好,我这就拿伏牛山行刺案的原始案卷,交给圣上御览!看你蓝家的颜面重要,还是性命重要!”
蓝玉军旅生涯数十载,身经百战鲜有败绩。可他面对眼前这个无赖一般的锦衣卫头目,竟一时毫无办法。谁让常歌手里攥着他的把柄呢?
蓝玉无奈,只得说:“行!常歌,你有种!我蓝玉不怕蒙人的马刀弓箭,不怕战场上横飞的流失炮子,今日却怕了你!我答应你的三个条件。”
常歌转过头:“做错了事,就要认!走到哪儿也是这个理!快交出蓝太平吧!”
蓝玉吩咐管家:“去,把太平叫到这里来。另外去账房取两千两庄票。”
随后蓝玉又低声下气的给常歌作了个揖:“常镇抚使,犬子口出狂言,侮辱了锦衣卫。我代犬子向你赔礼。他交给你们北镇抚司打三十军棍没问题,我只求你手下留情,不要下狠手,留他一条命......就算看在皇太孙的份儿上还不成么?我始终是皇太孙的外公一辈,太平是他的舅舅!”
常歌先答应了蓝玉:“好。蓝太平毕竟是金吾后卫的指挥使,我不会下狠手要他的命。”
随后常歌叹了声:“唉,你说你是皇太孙的外公一辈?蓝玉,我劝你一句。朝廷之中,只有主子和臣子,没有什么外公、外孙!你在储君面前充长辈,迟早会害你丢了命!”
蓝玉正色道:“这就与你无干了!”
蓝玉交出了蓝太平。常歌将其押回北镇抚司,打了他三十军棍。嚣张跋扈的蓝家栽在了常屠夫手中。这条消息很快传遍了京城官场。有人说,这叫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也有人说,这叫恶人自有恶人磨。
洪武帝虽削了锦衣卫之权,却不是没有耳目。很快这件事传到了他的龙耳里。他将常歌召进了乾清宫中。
洪武帝道:“常歌,你胆子不小啊,敢打凉国公次子的军棍。蓝太平是指挥使,论官职比你大三级。更别提他爹是明军的统帅了。”
常歌道:“圣上,恕微臣直言,明军只有一位统帅,那就是您!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微臣占着一个理字,不怕什么公爵、指挥使的头衔!”
洪武帝对常歌的话十分欣赏:“说的好,是条汉子!不愧是朱明皇族的家奴!蓝太平打折了大汉将军的腿,岂止是在侮辱锦衣卫,更是在侮辱朕!”
洪武帝话锋一转:“不过嘛,朕给你一道旨意。今后无论蓝家在京城之中如何横行霸道,你都不要再管。该你管的时候,朕自然会有明旨!”
常歌立马领会了洪武帝的心思:“是,微臣遵旨。”
洪武帝道:“好了,下去吧。”
常歌出得乾清宫,回到东宫当职。
黄子澄见到他,一脸敬佩的说:“舅舅,你可真有胆量、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