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歌一声叹息:“唉,当初是我在福建活捉的陈友定。若陈友定学方国珍,在先皇面前服个软,老老实实的投降先皇。他的旧部及其子孙,何苦落得今天这般田地?”
张县令连忙拍起了常歌的马屁:“东莱伯当年深入虎穴,活捉陈友定的故事,在民间流传甚广。百姓们都说,东莱伯机智过人、又有胆略......”
常歌摆了摆手:“高帽子就不必给我带了!对了,我记得洪武十四年,先皇颁布了一道《胥人令》?”
张县令点头:“正是。《胥人令》规定,胥民永生永世都得居住在舢板、小船上。除非有官府明令,否则不得私自上岸。即便胥民们生了病,也不得去陆上找大夫上船医治。”
用后世的话讲,太祖对待百姓如春风般温暖。对待敌人如秋风扫落叶一般无情。即便这些胥民已经交出了战船、武器,在太祖眼里依旧是敌人。
小船之间是用木板连接的。常歌踏上木板,走了一会儿。他发现不少胥民都在不住的咳嗽。
常歌问张县令:“这些胥民们得有个族长、头目之类的吧?”
张县令道:“有的。这批胥民的族长名叫吕阿大。”
常歌道:“带他来见我。”
不多时,张县令找来了七十多岁的福建胥民族长吕阿大。
张县令命道:“吕阿大,还不赶紧拜见常歌常伯爷?”
吕阿大闻言,眼神中透出一丝慌乱。
常歌笑道:“怎么,我又不是吃人的鬼怪,吕族长你怕什么?”
吕阿大道:“在胥民的传说中,吴王府拱卫司的常歌就是吃人的鬼怪!我们的旧主就是被这个鬼怪捉到了应天去。”
张县令呵斥:“大胆!”
常歌道:“都是三十多年前的陈年往事了。何必旧事重提?不过也对,世间最难放下的就是仇恨二字。吕族长,你以前在陈友定军中当得什么职位?”
吕阿大冷冷的回答:“福建水师副提督!”
常歌惊讶:“你竟然是陈友定手下的水师副帅?我的天,这几百艘小破船里藏龙卧虎啊!”
吕阿大道:“败军降将而已,不值一提。”
常歌搓了搓鼻子:“你身上怎么有一股草药味儿?”
吕阿大抱怨:“官府不准大夫上船。我的族人们得了病,总不能硬抗等死。我就自学了些医术,平时充当船医。”
常歌道:“我看这些小船上有不少人都在咳嗽。他们生病了嘛?”
吕阿大道:“这个月我们这儿的人害肺痨。得有一百多人得了这病。常歌,哦不,常伯爷,我们已经当了大明三十多年的顺民了。难道连人最基本的尊严都不配有嘛?到现在官府还严令大夫不得上船给我的族人治病。”
常歌道:“苛待胥民,是太祖所定制度。我一个小小的伯爵没有权力也没有胆量擅改。我这趟找你来是有一个忙请你帮。”
吕阿大问:“什么忙?”
常歌道:“临清码头那边,有几具尸体需要你去辨认。”
吕阿大不卑不亢的说:“既然是帮忙,总要给酬劳!我不贪心,只要五石米。船上最缺的就是米。”
张县令怒道:“吕阿大,你不要不识好歹!东莱伯找你办事是看得起你。你还敢提要求?信不信我让衙役把你锁到县衙去打五十大板?”
常歌却道:“张县令,找人帮忙自然是要给酬劳的。五石米的要求也并不过分。吕族长,咱们一言为定,请随我去临清码头。”
常歌带着吕阿大来到了临清码头。码头前整整齐齐摆放着八具水鬼尸体。
常歌命人将尸体脑袋上蒙着的白布取下。他道:“吕族长,你仔细看看,这些人你是否认识?”
吕阿大看到尸体,先是微微一颤,随后道:“这些人我不认识。”
常歌从吕阿大的眼神里看到了欺骗。他指了指其中一具尸体的手腕:“如果我记得没错,巨鲸图案是福建水师中人特有的刺青吧?”
吕阿大辩解:“当年福建水师的三万弟兄被押往了几十个地方。我不可能人人都认识。”
常歌坐到了一张椅子上:“吕族长,告诉你,这八个人,今日上晌竟行刺朝廷命官。潜入水下凿我所乘坐的官船船底!行刺朝廷命官即为谋反。胥民谋反,罪加一等!如果你不说实话,我可以调用河道巡防营的兵马,把你的族人全部剿杀!”
常歌这是在拿两千多胥民的命威胁吕阿大。威胁是老锦衣卫办案最常用的手段之一。
吕阿大怒视着常歌:“常歌,你真是个屠夫!人命在你眼里,难道还赶不上草芥?”
常歌不会真的去杀两千多手无寸铁的人。不过为了诱供,他只能装出一副视人命如草芥的样子:“百姓的命在我眼里是命。可胥民不是百姓啊,只算待罪的反民!我让河道巡防营杀光你的族人,连请示折子都不用上。”
说完常歌吩咐孙百里:“你立即去河道巡防营传话,让那边的指挥使带一千人马,杀掉那批胥民,把他们的渔船全部焚毁!”
孙百里拱手:“得令!”
吕阿大却道:“且慢!如果我告诉你,我认识这八个人。你会放过我的族人么?”
常歌道:“那是自然。如果你再替我找出行刺案的罪魁,说不准我还会给你几百石粮食,改善你族人的生活。”
吕阿大问:“你说话算话?”
常歌道:“我是朝廷的伯爵,向来是一口吐沫一个钉。”
吕阿大沉思良久,终于开口:“这八个人都是我的族人。这个五十多岁的,名叫程勇。三十多年前是我手下的千户。他在族人当中威望很高。至于其余七个人,三个是他的儿子,四个是他的侄子。”
常歌道:“你立即带我们去搜查程勇居住的渔船,另外要帮我们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