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阿大似乎尚存一丝侥幸,他替族人遮掩道:“这有什么奇怪的。想当初陈友定大帅是打着元廷旗号对抗吴军。福建水师自然接受了不少元廷的赏赐。或许程勇将元廷赏赐的金锭保留了三十多年呢?”
常歌道:“吕族长,你糊弄鬼呢吧?天元八年,即本朝洪武十九年也!如果我没猜错,这两锭马蹄金就是此次刺杀的赏金!”
说完常歌走到了船头的老妪面前。老妪是刺客头目程勇的发妻。
常歌开始审讯老妪:“你叫什么?程勇是你什么人?今年多少岁?籍贯?出身?”
老妪答道:“老身名叫李非烟。程勇是我丈夫,今年五十五岁。籍贯福建宁德,家父是元廷的福建宁德县令。”
孙百里在一旁道:“看不出,这穷老婆子竟还是官宦人家出身。”
常歌道:“世事无常啊。谁能想到县令家的女儿,如今委身于这渔船之上,穿得破破烂烂,过着赤贫的日子?李婆子,你可知道这两枚马蹄金的来历?”
李婆子目光躲闪:“老身不知。”
常歌指了指李婆子身边的两个孩子:“这两个小孩是程勇的什么人?”
李婆子答道:“是我们的孙子。”
常歌急着赶路去北平,不能在临清逗留太久,需要快些审问清楚刺杀案的前因后果。常歌又用上了锦衣卫审讯的老法子——威胁。
常歌冷冷的说:“孙百里,程家八口人刺杀朝庭命官,涉及谋反。按大明律是诛族之罪。将这两个小娃拖到岸边去,活埋了吧。”
张县令用惊恐的眼神望向常歌。他心道:都说京城里的常屠夫冷酷无情、杀人不眨眼,果然如此!这俩娃娃虽是胥民后代,可看上去不过六七岁。连六七岁的孩子都不放过,这得有多硬的铁石心肠?
吕阿大有些发急,苦苦哀求常歌:“伯爷,猛虎尚不杀野兔幼崽,您怎么连小娃都不放过?再说了,谋反是诛族之罪不假,可诛族时,十六岁以下的男丁是免死的!”
常歌冷笑一声:“呵,看不出吕族长还熟读大明律呢!可惜我想杀两个胥民家的娃娃,宛如碾死两只蚂蚁。我是替朝廷执行大明律的人,大明律的条文该怎么解释,是我说了算!”
说完常歌挥手:“孙百里,还等什么?这李婆子不说实话,还不快把她的两个孙子拖到岸边埋了?”
孙百里其实知道常歌是在演戏。孙百里跟随常歌多年,对他很了解,知道他不会真的杀两个孩子。
孙百里很配合的伸手去拖两个孩子。两个孩子吓得哇哇大哭,蜷缩在祖母李婆子怀中。
李婆子带着哭腔说道:“别,别杀我的两个孙子。请大人手下留情。你要我说什么,我照实回答就是了。”
常歌道:“好!只要你说实话,我就会饶了你的两个孙子。告诉我,这两锭马蹄金是哪里来的?”
李婆子将事情和盘托出。
陈友定被活捉后,麾下福建水师弟兄被明军押往各地当胥民。这其中就包括了程勇和她。胥民的日子过得不如猪狗。程勇整日里骂明廷,骂了整整三十年。
今年初,一场肺痨传遍了临清胥民所在的泊地,程勇本来有四个孙子、三个孙女,其中五人都因缺医少药死去。程勇对明廷的恨更甚。
半个月之前,一个北方口音的人来到了船上,找到了程勇,跟程勇在船上密谈。李婆子坐在船头放风,将二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那人自称是北元丞相马哈木手下专办秘密差事的千夫长。
千夫长告诉程勇,当初害陈友定大帅被活捉的常歌将乘船途径运河临清段去北平。北元要想复国,必须除掉燕王这个最大的对手。千夫长让程勇假扮燕王府的人,行刺常歌。这样可以一石二鸟。一来程勇可以帮旧主陈友定报仇。二来可以栽赃燕王,让朝廷与燕王起内讧。燕王一倒,明廷便失去了北方最有力的屏障。到那时北元铁骑南下,踏平中原,恢复大元指日可待。
千夫长又给了程勇两锭马蹄金做酬谢。
李婆子说完这一切,孙百里惊讶道:“伯爷,看来想看到燕王倒台的,不仅有朝廷里的齐尚书、黄学士、方学士,还有北元小朝廷呢!”
常歌没有搭话,他继续威胁李婆子:“你说的是真话么?若让我查出你在撒谎,必活埋你的两个孙子。”
李婆子道:“大人尽管去查。若有半句假话,我情愿随两个孙子去死。”
常歌微微点头,将两枚马蹄金递给了扔在李婆子面前:“这两锭金子是你丈夫和三个儿子、四个侄子拿命换来的。你收着吧。”
李婆子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
常歌又吩咐张县令:“我要给这老婆子还有两个小娃脱贱籍。这事儿你帮忙办一下。”
张县令道:“是。伯爷交待下来的事,我一定办到。”
常歌对李婆子说:“你带着这两枚金子上岸,好好抚养两个小孙子吧。”
孙百里压低声音提醒常歌:“伯爷,这婆子是刺杀案的重要人证,就这么放了是否有些不妥?”
常歌道:“咱们已得知刺杀案的真相。留着她也没什么用。我办了一辈子的腌臜差事,能积德便积德吧。需知,得饶人处且饶人。”
孙百里恭维常歌:“伯爷真是菩萨心肠。”
常歌苦笑一声:“你见过拿两个娃娃的性命威胁一个老太婆的菩萨?”
孙百里语塞。
常歌又吩咐孙百里:“回了临清码头,你替我草拟一份奏折,大意如下,元末江南诸侯争霸已经过去了三十多年,那些陈友谅、张士诚、陈友定的旧部也被苛待了三十多年,该赎的罪已经赎清了。让皇上开恩,赐他们全部脱离贱籍,做大明的普通百姓吧。奏折的言辞你看着斟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