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歌又问:“那麦种拨下来了嘛?”
老农回答:“也拨下来了。不过......”
常歌连忙问:“不过什么?”
老农苦笑一声:“拨下来的那些麦种,根本不能用。要是种到地里面去,恐怕秋天会颗粒无收。”
常歌道:“老人家,可否带我去你家,看看那些麦种和米?顺道讨一碗热水喝。”
老农点点头,领着二人来到家里,拿出两个布口袋。一个口袋里装的是麦种,一个口袋里装的是米。
果如盛庸所言,麦种全都是干瘪的陈麦。发下来的大米也都是霉米。
常歌眉头一皱:“这样的麦子也能当种子使嘛?还有这米,是给人吃的嘛?”
老农苦笑一声:“有总比没有强啊!我已经拿了七十斤霉米,到县里的粮行换了八斤好麦种。这些陈麦,就跟霉米凑合着炖粥吧。春天野菜多,搀在粥里也能对付对付。俺们乡下人命贱,好养活。有口粥喝就能活得下去。哪里还敢计较发下来的是霉米还是精米?”
常世勋义愤填膺:“这件事的始作俑者着实该死。”
常歌却道:“还是老百姓有办法啊。我之前还担心,如果麦种全都是陈麦。那山东一省的百姓这一年不还得喝西北风?他们竟然想出了用霉米换麦种的法子。”
常歌从袖中掏出一块三两的碎银子,放在桌上:“老人家,这块银子就当我给你的水钱吧。劳烦你烧点热水跟我们喝。”
老农长这么大,哪里见过银子?铜钱都没见过整贯的。他连忙道:“使不得使不得。”
常歌苦笑一声:“我能力有限,帮不了山东的几百万百姓。就只能帮帮看得见的人了。拿着吧。”
说完他拿起银子,强塞给老农。
老农虽淳朴,却跟银子没有仇。他欢天喜地的接了银子,去给常歌父子烧水。
喝完水,常歌父子继续赶路去济南。
这次来济南,二人名义上是以钦差身份视察山东复耕之事的。山东布政使邱吉,提前就
。接到了朝廷的邸报。
邱吉在济南城门口搞了个盛大的迎接钦差仪式。济南府内的文武百官,全都来到了城门口迎接大明的东莱伯、莱州伯。
常歌父子下马,来到了邱吉面前。
邱吉笑道:“二位伯爷的封地都在山东。此番来山东视察复耕,回去时可要在皇上面前,为山东的乡亲多说几句好话啊。”
常歌道:“这是自然。邱藩台,咱们这就去你的布政使衙门吧。有件事我要问你。”
众人进得布政使衙门。
常歌来了一招敲山震虎:“邱藩台,山东境内我这一路走来,免不了要代皇上遗风问俗,探访民情。济宁各县、济南的南境三县,老百姓都收到了朝廷拨发的救济米、麦种。可那些米为何都是霉米,麦种为何都是陈麦啊?户部调拨的,明明都是新麦和精米。”
邱吉反应极快:“东莱伯,我正要找你喊冤呢!你也知道,今年天气不好,江南、淮北潮湿的很。运河又断了,从应天到山东只能走陆路。本来应天仓场运出来的米都是精米,一路颠簸两个多月运到了济南,路上受潮全都发了霉!呵,正好有人想挑事儿,就借着此事给皇上递奏疏。”
常歌心中暗骂:粮食是冬天起运的。要是春夏起运,受潮这个理由还勉强说得过去。大冬天,天干物燥。你说受潮了?鬼才信。
不过常歌办事一向是看破不说破。他笑道:“原来如此啊。那麦种呢?”
邱吉看来早就做好了准备,对答如流:“麦种运到山东境内后,我怕也受潮。就让人在运粮的每一辆车上放了一袋子石灰吸潮。哪曾想,吸潮吸过头了。导致麦种干瘪。”
常歌笑道:“哦。原来如此啊。邱藩台,我们一路劳顿颠簸,着实累了。先歇息。你和你的同僚们先各回各衙。过几日我找你,陪我到各地视察下复耕的状况,如何?”
邱吉拱手:“好。”转头他吩咐一众地方官:“你们都先走吧。”
他自己则
。站住不动。
众官走后,常歌问他:“邱藩台,还有事嘛?”
邱吉笑道:“我的义父,哦,也就是淇国公。他十天前给我来了一封信,说东莱伯您跟他交情颇深。让我好好尽地主之谊招待你。今夜我在布政使衙门后衙设了一桌私宴,想请您喝酒。不知道您是否赏脸。”
邱吉搬出了义父邱福,常歌不能不给面子。邱福始终是燕将中资历最老的。前一阵封爵就能看出来,活着的燕将里,只有他跟朱能得封公爵。
常歌道:“那成。我们先歇一会儿,等晚间你再来。”
邱吉走后,常世勋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常歌坐到椅子上,喝了口茶:“邱吉那小子,无非是想拿他义父压咱们。呵,有个地位尊贵的义父就是好啊。别说他了,我年轻的时候也总拿我义父中山王徐达的名号压人。”
常世勋道:“爹,我觉得事情已经很明显了。你听邱吉刚才编造的那两条理由,恐怕连三岁的孩子都糊弄不了!一定是他领着手下的官员,将新麦、精米换成了陈麦、霉米。这一来一回,油水可大了去了。”
常歌道:“凡事都要讲证据。没有证据的话,咱们不能乱说。不过嘛,我坚信一条,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来。”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通传:“山东都司盛庸求见。”.caset
常歌连忙道:“快请!”
盛庸迈着大步来到了常歌面前:“东莱伯,好久不见了。”
常歌叹了声:“唉。上次咱们同在济南时,是跟铁参政守城。刚刚过了不到两年,铁参政便不在人世了。想想心里都有些难过。”
盛庸道:“我也想铁参政啊!他不该骂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