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歌道:“跟靖难派的那些武将为敌,你觉得是坏事?”
常世勋脱口而出:“这不是和尚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嘛?人家靖难派的人都是跟着皇上从北平一路打到应天的老砥柱。始终比咱们这些降臣更亲近。皇上登基,分封百官,靖难派的势力又遍及军中和地方。跟他们为敌,肯定是坏事啊。”
常歌先轻轻打了常世勋的手臂一下:“你说什么明摆着的事?”
常歌是追随了太祖爷整整三十三年的人。虽然太祖爷已经故去四五年了,可他还是很忌讳听别人说“和尚”两个字。
常世勋连忙改口:“爹,我说错话了。”
常歌道:“世勋,你说错的不仅仅是那个犯忌讳的词儿。连皇上留着咱爷俩继续当差的目的都搞错了。皇上用咱爷俩,就是想让咱爷俩制衡靖难派的那些骄兵悍将啊!”
常世勋听后若有所思:“爹,你是说,皇上乐得看到您和靖难派武将们为敌?”
常歌微微点头:“正是如此。即便不考虑到朝堂上的事儿。只考虑山东的百姓,我也该如实上奏。靖难之役刚刚结束,那群骄兵悍将就把主意打到了百姓身上,大发横财。长此以往,国将不国!大明会重现元末千里饿殍的乱象。”caset
常世勋道:“明白了。那爹,咱现在就写折子?”
常歌道:“嗯,你研磨,我来写折子。把周大福的供词,随同折子一同八百里加急寄往应天,听后皇上圣裁。”
三日之后的夜里,应天坤宁宫。
永乐帝边跟徐皇后用膳,边看着一摞折子。
他右手拿着一个粥碗,刺溜刺溜吮着粥,左手则翻看着折子。
徐皇后劝他:“皇上,您勤于政务是对的。可也不差吃饭这一回儿的功夫吧?”
永乐帝道:“唉。天下不知道有多少人等着看朕的笑话呢。朕不敢有丝毫的懈怠啊。”
忽然间,永乐帝翻到了常歌写给他的折子。他看完后龙颜大怒,直接将粥碗摔在了地上:“邱福,好手段!”
徐皇后连忙问:“邱老将军
。怎么了?”
永乐帝将折子扔给了徐皇后:“你看看吧。”
徐皇后接过折子,看完后说了四个字:“胆大包天。”
永乐帝勃然大怒:“靖难之役才打完几天?这帮在战场上英勇无畏的猛将,就都堕落成了啃食大明王朝墙角的蛀虫!耸人听闻啊!户部拨给山东那么多种子粮、救济粮。一到地方就都被他们狸猫换太子了!而且,山东的这场贪腐案,不止邱福和他的义子涉案,山东通省的官员都有涉及!这是窝案!”
徐皇后问:“皇上,您该不会是想兴起大狱,杀鸡儆猴。用山东上上下下百余官员的人头,敬告那些骄兵悍将吧?”
徐皇后心里想:景清刺杀未遂,皇上都行了瓜蔓抄,屠光了他的老家。何况是如此贪腐大案?看来邱福和他那些亲信都要人头不保了。.caset
永乐帝却道:“不。朕早就说过,不会学太祖爷滥杀功臣。朕还指望着这群功臣为朕守御天下呢。不过此风不可涨。郑和,传旨,命邱福入宫见驾!”
半个时辰后,邱福进到了坤宁宫。
永乐帝笑道:“邱福,坤宁宫是内宫,外臣不得入内。不过你是燕王旧将中资历最老的,朕待你自然与寻常臣子不同。”
邱福连忙道:“皇上待臣之恩,如海一般深啊。”
永乐帝道:“赐座。今日喊你来没别的什么事情。最近朕一直泡在文渊阁,处理政事。没怎么见你这个功勋老将,想你想得紧。今夜特让你来坤宁宫品茶。”
郑和给永乐帝和邱福上了茶。
永乐帝笑道:“这是今年的新雨前茶。尝尝味道如何?”
邱福品了一口,说:“果然清香无比。”
永乐帝一句话,差点吓得邱福把茶水喷出来:“嗯。雨前茶是好东西。你在山东开的那间沐恩粮行,可以从江南进一些。一准能发大财。呵,不止粮食生意能发大财,茶叶、布匹,乃至于盐铁生意,一样都能发大财!”
邱福的心在狂跳:皇上怎么会知道沐恩粮行这个名字?还知道是我的产业?
。邱福没有否认,或者说不敢否认。他连忙跪地叩首:“皇上,沐恩粮行的确是臣所开。臣上了年纪,又没给子孙们攒下什么私财。寻思开个粮行,赚一些钱。等臣死了,子孙们也不至于穷困潦倒。”
永乐帝正色道:“你说的这些话自己信么?穷困潦倒?你的公爵爵位是世袭罔替的。难道公爵俸禄不够养活你的子孙?”
邱福叩了个头,没敢再说话。
永乐帝又道:“邱福,别以为朕不知道。你把山东的地方官府全安插上了你的亲信。山东的布政使甚至是你的义子!你要做什么?要当山大王?把山东当成你的自家山头?最近朕忙,没来得及找你说这件事。你更是蹬鼻子上脸,把主意打到了户部送往山东的那批粮食上!”
邱福磕头如捣蒜:“粮食?皇上是说......”
永乐帝走到邱福面前,几乎用自己的脸贴着邱福的脸说:“不要明知故问,朕的淇国公!狸猫换太子的招数很高明嘛?常歌去了山东没几天,就把事情查了个水落石出!”
邱福知道,此事辩解已是无用,只能一个劲的磕头讨饶。
永乐帝走到邱福身后,抬起龙足狠狠踹在了他的屁股上。
邱福却是心中一喜:挨了皇上的踹,说明皇上还拿我当自己人!
永乐帝道:“朕真该一脚踢死你!咱们拼死亡命的打仗,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天下百姓能够过上太平日子嘛?现在好容易打胜了,你却从百姓嘴里夺食?要是换了太祖爷在世,你的九族都要问斩!”
邱福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