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整个朝廷里最苦最累的人,除了永乐帝本人就是太子朱高炽了。身在储君之位,他不能让朝臣们挑出一点毛病,只能勤奋、勤奋、再勤奋。
他本来身体就虚。经常熬夜熬到头昏眼花。即便是病了,也要在病榻上处理财政上的事。
御驾亲征,将是一笔惊人的开销。国库那点积银恐怕会一扫而空。那可全是朱高炽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攒下来的。
您要把我的心血全扔在草原上,那我干脆不干了。干不了了嘛!
这是朱高炽对他的父皇历年积攒的不满的一次集中发泄。
永乐帝被胖儿子气得眼冒金星。
汉王朱高煦则是幸灾乐祸的心态:嘿,大哥你不当太子了啊。正好,我想当!
姚广孝给马有禄使了个眼色。
马有禄连忙搀住了差点晕倒的永乐帝:“皇上龙体有恙,散朝。”
马有禄冒险的一声喊,终于结束了早朝上的父子对峙。
下朝之后,永乐帝在榻上躺了半个时辰,好歹才缓过来。他越想越气,直接召见了纪纲、常歌。
永乐帝一声怒吼:“抓!把太子的属官全给我抓起来!太子身边一定是有小人,日日进佞言。不然一直温良恭俭让的太子今日怎
么会如此无君无父?”
纪纲拱手,正要说:“臣遵旨。”
常歌却给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噤声。
常歌道:“皇上,太子也有太子的难处。人要是累急了,就容易失言。内阁五阁员里,有四个都是太子属官。全抓了,谁人给皇上参谋国事?”
永乐帝一愣:“呵,朕都忘了。朕的内阁全都是太子的人!”
常歌见永乐帝还没消火,没办法只能打起了感情牌,把已故的徐妙云搬了出来:“皇上,先皇后在世时曾说过,太子是品性纯良之人。他有不对的地方,您应该谆谆教导之。若只一味惩处,先皇后在天有灵恐怕也会伤心啊。”
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徐妙云是永乐帝内心中最柔软的一块地方。常歌抬出了徐妙云,永乐帝的火儿消了一半儿。
永乐帝道:“老常,你且说说,朕要御驾亲征对还是不对?不要再说那些乾纲独断之类的车轱辘话。朕要听实话!若连你都不对朕说实话了,那朕这皇帝做的还有什么意思!让位算了!”
在私下里,永乐帝如今称呼常歌为“老常”。这是一种对臣子的爱称。
常歌道:“皇上应该御驾亲征。”
永乐帝凝视着常
歌:“理由呢?”
常歌道:“皇上御驾亲征,不光是为平定鞑靼,为大明找回脸面。还有另一宗好处——更加深入的推行迁都国策!
自皇上提出迁都国策以来,朝中文臣反对,武将一样反对。他们是在安逸的江南呆惯了。不愿意去北都过苦一些的日子。
皇上御驾亲征,一定是以北都为军事基地。天子驾临北都,北都一定要修缮。户部再也没有理由断了北都的拨款。”
永乐帝道:“老成谋国之言,说得好!你提醒朕了!他们不是反对迁都嘛?朕到了北都,立即在北都兴建万年吉壤。朕把坟头都修在了北都,看谁还敢反对迁都!”
这是一个很绝的法子!常歌都吓了一跳。
太祖高皇帝、高皇后的陵寝在应天。当儿子的把陵寝修在北都?
这也太绝了吧!简直就是空前绝后!
永乐帝是个狠人。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他绝对不会在意手段是不是光明正大。
靖难之役前,为了从侄子朱允炆手中保命,他干过的没脸的事儿多了去了。当时连常歌都被他给蒙了,如果不是疯了,一个皇子为何会那样不要脸?
当日,永乐帝召见了胖儿子朱高炽。
一进文渊
阁,马有禄立即展开一张黄绢布圣旨。
朱高炽只得跪倒在地。
马有禄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虏酋本雅失里,杀大明使者。大明天兵平叛,此獠竟敢抵抗,杀大明一公四侯。是可忍孰不可忍!朕上应天命,下顺民意。定于今秋,御驾亲征。
由太子朱高炽监国。应天文武,皆听从太子号令。此次北伐一切钱粮供给,由太子一应总览,钦此!”
监国?
儿子我太子都不想当了,您老却让我监国?
朱高炽连忙道:“父皇,儿臣才疏学浅,能力有限,身体又不好。绝难胜任监国之重任!”
永乐帝吩咐马有禄:“你们都退下。”
宫人们退出文渊阁后,永乐帝走到了朱高炽的身后。卯足力气,抬起脚一脚踹在朱高炽的大肥屁股上。
朱高炽吃痛,摔了个狗啃屎:“哎呦!疼啊父皇。”
永乐帝气得蹲坐到朱高炽身边:“你还知道疼?你个没心没肺的东西!你是要活活气死你爹啊!”
朱高炽从地上爬了起来,重新跪好:“父皇,您此话怎讲。”
永乐帝怒道:“你怎么就不明白。朕御驾亲征,是为了帮你扫除最大的隐患!朕太了解你了,你仁慈有
余,勇武不足。等朕死了,鞑靼作乱。以你的能力能够平定嘛?你不是你皇祖父,也不是朕!朝廷里的那些武将,一个个居功自傲。可他们当中没有徐达、常遇春、李文忠、蓝玉那样真正的统帅!”
朱高炽道:“父皇,可是天下百姓苦战已久。”
永乐帝道:“有一种仗,叫止战之战!朕正是为了让天下百姓以后免受战乱之苦,才不得不御驾亲征!”
朱高炽一时语塞。
永乐帝又道:“你整天说民生多么多么艰难。户部多么多么缺钱。可朕问你,若草原出个忽必烈第二,引兵入寇中原,一直打到应天来。天下百姓岂不是又要受伪元盘剥之苦?你皇祖父、你外公一生的心血将毁于一旦!”
朱高炽试探着问:“父皇。儿臣知道您打这一仗是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