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走到一处街角,发现这里正在大兴土木,宽阔的地基都是上品的石头砌成,想是要修什么重要建筑,赵士程好奇道:“这是要修什么衙门吗?”
赵仲湜勉强算是见多识广,不由笑道:“不是衙门,这是大食番商的番寺,他们也不供奉神像,都是由老人在里边讲经,好像他们的神叫、对了,叫安拉。”
好家伙,人都多到能修一座清真寺了。
赵士程看着那住满阿拉伯商人的街道,眨了眨眼睛,跟着老爹走了。
他如今还小,便先算了,等他将来收拾山河,这些番商,个个都得给我编户齐民,别想自治。
赵仲湜走了过番街,并没淘到什么好珊瑚,便有些兴趣缺缺,带着儿子去了市舶司衙门。
做为常客,赵仲湜都不用递贴子,直接刷脸卡就被人热情地迎了进去,未过几息,便听一个爽朗的笑声传来,一位大腹便便,身穿大红官袍的中年官吏神色热烈,声音洪亮:“巨源兄,许久不见,风采依旧啊,今年来得倒晚了许多时日。”
赵仲湜漫不经心的神情也瞬间切换成感动,与对方说起了“好久不见”“你也好久不见”“我知道你知道我好久不见”之类的废话,把气氛弄得很是热切。
赵仲湜还主动给对方介绍起了自己的儿子,被对方一番夸赞,这人叫蔡安,是本地提举市舶司,主管着整个密州甚至北方诸路的海运,包括三个市舶务和七个市舶场,自称是为朝廷开源。
两人并没有直接聊什么钱权交易,而是一番叙旧后,这位提举将赵家父子带去博买处,看各种朝廷专营的物资,宝石香料珊瑚犀角象牙都是应有尽有。
赵仲湜随便挑选了一件看得过眼的珊瑚手串,算是意思一下,便和这位蔡提取说起了希望收拢一只商队为他所用。
“巨源兄想做回易?”蔡安摸了摸胡须,“这倒不难,只是这回易风险不低,稍有不慎,便是倾家荡产,你又何必掺这浑水?”
赵仲湜微笑道:“这不是最近闲来无事,又想起了年轻时候,也算是了个心结吧。”
蔡安哈哈一笑,大包大揽道:“此事容易,本朝回易都是靠得沿海船户,都是另编的户籍。这名单我给你找找,你自己选合适之人便可,只是不可太过,若是影响了岁入,小弟可不好给蔡相公交待。”
“哈,”赵仲湜笑道,“平宁误会了,这事,我准备让我儿士程来做。”
蔡安一呆,不由疑惑地看了小孩一眼:“巨源兄,您这不会是来消遣我的吧?”
赵仲湜傲然道:“你有所不知,我这孩儿是天生的经商奇才,自然得从小培养,他得花多少钱,我给便是了。”
蔡安不由笑了起来:“既然如此,那等会我便让勾当公事去招待小公子,你我许久不见,不如试试下边新送的鲜鱼。”
赵仲湜笑了笑,摇头道:“那就不必了,这几日肠胃不适,吃不得寒凉,来虎头,谢过的蔡提举,以后你若有事,便可来寻他了。”
赵士程奶声奶气地谢了这位大官。
这时,有小吏前来蔡安耳边耳语一句,后者温和点头,道:“巨源兄,这大食新来了商船,说是公凭丢失,我得先去处理……”
赵仲湜当然听懂了,温和地与他告辞,牵着小孩走了。
看着对方离开的背影,蔡安轻哼了一声。
就算他的靠山蔡相暂时失势,也轮不到一个闲散宗室拿捏取笑。
更何况,如今蔡相失势,闲赋在家,若是他能寻得奇珍,助蔡相复位,那又岂只是一个五品的提举,说不得便能如梁子美好般,连升数级,直入中枢。
再说,官家准备派遣使前往高丽,已诏令船坞造了两艘巨舰,一艘命名为“鼎新利涉怀元康济神舟”,一艘命名为“循流安逸通济神舟”,皆是六千料大船,比如今最大的客舟都要大三倍,两舟耗费近百万贯,五处市舶司都得筹集钱款,他可没时间给那赵仲湜带孩子。
“提举,那蒲氏船商愿意认捐三千贯,就不愿多出了。”旁边有小吏苦着脸出言,打断了他的思路。
蔡安冷笑一声:“这些番邦商人,真是不知好歹,不感天恩,去,查他们私入港口的证据,查出来,便给我关入大牢,我倒看看,还有谁敢不捐。”
小吏立刻点头称是,飞快退下,他要的就是这句话,只要人抓起来,经手的都能捞到不少好处。
至于海商的损失,那算什么,做这一行的,运气是比经验更重要的东西,既然遇到,当然就只能认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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