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时三刻,院儿里重归寂静。
不多时,祝允澄抱着一只兔子跑了进来,身后的小厮还拎着几只山鸡。
“母亲。”他眼角眉梢藏不住的欢喜和骄傲。
“去打猎了?”沈兰溪讶异道,视线灼灼的落在他怀里的灰兔子上。
察觉到她的目光,祝允澄矜持的点点头,压制着迫不及待分享喜悦的心情,故作淡然道:“这是我猎到的兔子,丑了点,我不喜欢,送给你吧。”
沈兰溪笑得一脸满意,示意元宝过去接下,“既是你送与我的,那今晚的□□肉便多分你两块肉,乖啦~”
祝允澄瞬间目瞪口呆的楞在原地,脸上神色龟裂,活似被雷劈了一般。
僵着手臂,怀里的丑兔子被元宝接过。
□□肉?!
肉!
祝允澄咽了咽喉咙,好半晌才找回些神志,不觉结巴,“吃,吃了它?”
沈兰溪连连点头,视线黏在那灰兔子身上,却好似瞧见了一盘油光红亮的兔子肉,亮晶晶的,“对啊!□□甚是好吃,尤其是山里的野兔子,肉质紧实,会更好吃些!”
祝允澄险些哭出来,“不,不养着吗?”
哪有人看见兔子会想着红烧的?!
不都是青菜萝卜好生喂养着的吗!
沈兰溪还是不是女人!
沈兰溪听出些许不对,一抬眼,对上他委屈的视线。
她眨了眨眼,又转头看向元宝,后者一副要流口水的馋嘴样儿。
没错啊!这才是正确的打开方式啊!
“要……养着吗?”沈兰溪不确信的问面前的小儿郎。
祝允澄抠抠手指,静默半晌,言辞委婉,又透出些委屈:“它好好的,我都没用弓箭射,足足逮了小半刻钟,用网兜的。”
他说罢,又小声补充一句,“况且,它虽是丑了些,但也是一条生命……”
沈兰溪:“……”
这是菩萨转世吗?
“晌午吃了什么?”沈兰溪忽的问。
祝允澄不解的瞧她,似是疑惑她记性怎么这般差,刚要开口忽的反应了过来。
沈兰溪瞧他神色转变,又道:“那鱼也是你亲手钓的不是?”
祝允澄不吭声了。
沈兰溪欺负小孩儿从不手软,用他方才的话堵他,悠悠道:“那也是一条生命啊,更何况,那些鱼还不丑呢。”
祝允澄:“……那,那我日后不吃鱼了。”
沈兰溪咬了块点心,颇有闲情逸致的逗小孩玩儿,“小猪被杀之前也很可爱,小时候粉粉的一小只,长大了就变得白白嫩嫩的了,还有你身后那几只山鸡,不也是生命?”
祝允澄咬了咬唇,憋了又憋,却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喜欢吃肉……
沈兰溪就着他纠结又无助的表情,慢悠悠的把一个绿豆糕吃完了,拍了拍手指上沾到的点心屑,这才道:“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这话虽是残酷了些,但这世间如此,小到你今日带回来的山鸡、兔子,大到几个王朝的更迭。”
“今日这只兔子得你慈悲心肠护着,你愿意养便养着,便是山鸡猪羊,你愿意养着什么,旁人也管不着,你父亲教你仁义之心固然好,但这不必为着这是一条生命便禁忌,世间自有其运转规则。”
祝允澄嘴巴张圆,吃惊了好半晌,呐呐道:“你竟像是读过书的……”
沈兰溪:“……”
她不仅读过书,还是名牌大学毕业的呢!
沈兰溪赠了他一个白眼儿,吩咐人把那几只山鸡清理一下,等会儿调了酱汁烤着吃。
“诶,那只彩色羽尾的留下,养着玩儿吧。”
元宝:“……是。”
她家娘子何时喜欢养山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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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晌午,马车在府门前停下,沈兰溪被元宝搀扶着下了马车,活动筋骨似的伸了个懒腰。
祝允澄瞧见她那一副要去作战的架势,疑惑的挠了挠脑袋。
披着大氅落后一步的祝煊倒是眼角动了下,无奈的笑了声。
“父亲。”祝允澄翻身下马,随在他身后。
“嗯,进府吧。”祝煊淡淡说了句,抬步跟在那抹靓丽的身影后。
沈兰溪一左一右跟着两个女婢,大步流星的进了门,径直往老夫人的主院儿走。
几步路硬生生被她走出些‘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来,后面的祝煊瞧得好笑。
一进院子,不等婢女上前行礼,沈兰溪便扑通一声跪下了,跪的笔直又刚烈。
那女婢吓了一跳,脚步踟躇着不知该不该上前。
“劳烦这位姐姐通报一声,二娘来请罪了。”沈兰溪一脸严肃与悲戚道。
女婢:“……”
后面的父子俩也被沈兰溪的动静惊得一滞,祝允澄傻眼的瞧着她这出不知为何。
祝煊倒是清楚些,与那女婢道:“你去做事吧。”
说罢,他脚步稳健,带着那一步三回头的儿子步入了屋里。
“祖母。”
“曾祖母。”
老夫人瞧着下首行礼的父子俩,和煦道:“回来了,快来这儿坐。玩儿得可还畅快?”
祝允澄抓了抓脑袋,看向自己的父亲。
祝煊却是垂着眉眼在椅子上坐下,一副没打算开口的模样。
他打发走那女婢,却是不替母亲说话,这是要让母亲一直在外面跪着了?
祝允澄倏地瞪圆了眼睛。
哼!亏得昨夜母亲还多给了他一只鸡腿呢!
那般好吃,他辛苦打猎,都没多得一只!
“还好”,祝允澄应了一声,又急忙道:“曾祖母,母亲在外面跪着呢,说是要跟您请罪。”
老夫人立马翻了个白眼儿,哼了声道:“她倒是乖觉。”
祝允澄没听出其中之意,忙不迭的点头,想她让沈兰溪进来,附和道:“母亲是乖的!”
到底是年纪轻,心里藏不住事儿,语气中的偏袒之意尽显,老夫人没好气道:“你就知道护着她。”
她说罢,侧头与花嬷嬷道:“去唤沈氏进来。”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