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那方丈活似从不惑入了古稀,身上不见精气神,一张脸青灰。
“将你昨夜说的,再与他们说一遍。”祝煊冷声道。
“罪人元明,受师命承方丈之位,随同接手的,还有伙同云香寨族长和长老,将寨中的女子卖去江南之地事宜——”
“胡言乱语,休要攀诬我!”猪头脸当即反驳,恨不得扑过来咬断那跪着自述者的脖颈。
元明恍若未闻,继续道:“行事已然二十年之久,经我手的女子,共一百五十七人,名册已上呈大人,所得银两,寺中分三成,添了香火银。寺中菩提树依山,其中含着暗道,直通城南的吊桥,常夜间以水路行,只上次城南桥被冲塌,接着发了山洪,暴雨成灾,城南桥被封,此事方休,数日前,族长寻到我,说要给一伙人藏身,便是昨夜大人抓了的人。”
“此事是我一人所为,元明伏法认罪。寺中几位师叔知情,但是那些沙弥是无辜的,他们手上并未沾染这些孽障,还请大人饶恕他们。”
“大人,大人!”猪头脸急唤两声,对上那双沉静无波的眸子,忽的哑了声。
“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莫说是赵义,饶是时常与祝煊在一处的肖萍也没想到,这案子能这般顺畅。
他虽是与祝煊说自己是木头,但也绝非傻,瞧到现在,也发觉了端倪,怕是从那位裴娘子击鼓状告开始,便是与他祝二郎商量好的。
不然怎么昨日刚查到灵西寺与扬州知府有牵扯,今日便有人击鼓鸣冤,状告了云香寨?
祝煊这是要今日把灵西寺与云香寨一同收拾了啊!
只是这蠢货族长竟是还未瞧清,他现在愈是否认,愈发会被锤死!
肖萍心下啧啧两声,屁股稳稳的坐着,继续看戏。
“大人,他说的小人一概不知,还请大人——”云香寨族长心慌慌。
“大人,忘了说,小人有物证。”裴紫衣忽的开口。
她遮着面纱,视线落在身旁跪着的族长脸上,像是吐着信子的蛇。
“呈上来。”
话音刚落,只听外面忽的响起接二连三的吸气声。
抬着箱子的几个人从人群中挤进来,金灿灿、白花花的金银五六箱,简直闪瞎了人眼。
只祝煊的眼神又暗了几分,面色愈发的沉。
“禀大人,这些金银,都是在云香寨的祠堂挖到的,除却这些,还有瓷器玉瓶等贵重之物,小人怕打草惊蛇,那些东西并未带来。”裴紫衣砸下一记重棒,眼瞧着那白胖族长瞬间失了心魂儿、瘫软在地。
常年身上只有几个铜板的人,瞬间眼睛亮了。
肖萍知晓他们所获不少,却是不想会这般多!!
‘啪’的一声惊堂木响,众人一惊,四周皆沉。
“云香寨赃物,还劳赵大人带人去搜了。”祝煊客气道。
赵义侧了脸,与他对视,只那一眼,便晓得他话中意思。
云香寨,他交给他了。
“祝大人客气,赵某自当尽力,不负君所望。”赵义拱手道。
祝煊断案不含糊,当堂宣布,犯事者论罪当斩,关押入狱,择日处刑。
至于收出的赃物,连同那扬州知府派来的人,随着一封奏章送去京城,上呈御前。
此事甚嚣尘上,不过一个午时,便城中人人皆知。
击鼓之人却是未走,与祝煊对坐品茶。
“大人抬举,只是小人无心管事,云香寨的事便不沾手了。”裴紫衣直言道。
祝煊也未勉强,只他本就不是热络之人,说了事后便无甚话了,屋里静了下来。
茶过两盏,门前忽的想起两道脚步,一前一后,却是如出一辙的不庄重。
“郎君寻我来——”清亮的嗓音刚响起,忽的又戛然而止。
沈兰溪视线落在室内的那道玲珑身影上,脚步顿住,睁着一双眼,忘了反应。
跟在身后的祝允澄险些没停住脚撞到她,察觉异样,从沈兰溪身后探出脑袋来瞧。
顿时眼睛瞪得像铜铃,心里重重敲了一下,莫不是他父亲招花惹草了吧?!
“母、母亲……先听父亲狡辩几句……”祝允澄吞了吞口水,心虚的紧,小手抓着沈兰溪的衣裳,生怕他像上次一样转身就走。
“……”
狡辩?!
祝煊额上的青筋一跳,对自己早上生出的父亲慈爱生了悔意。
他就该直接把这个小混蛋扔去学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