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禀报下午之事。
下午祝窈与韩氏两人吵嘴时,女婢就在外面候着,听得七七八八,现在说来,声音越来越低。
声音止,屋里静了一瞬,祝家主摆了摆手,女婢退下。
又沉默良久,祝家主方才缓缓出声,只那话凉薄。
“去找个人牙子来,将韩氏发卖出府吧。”
经久跟着祝家主的小厮闻言一惊,顿了一瞬才拱手应是。
片刻后,不等韩氏尖叫哭闹,就被堵了嘴拖到了后门的木板马车上,烛火下,人影愈拉愈长,直至消失不见。
吱呀一声,木门关上,自此再无瓜葛。
祝窈腹中的孩子终是没保住,哭过两日,被喊去了前院书房,一同来的还有当日救她的那小厮。
瞧见跪在地上的人时,她瞬间脸色变得难看。
“父亲安好。”祝窈上前行礼。
祝家主一双眸子耷拉着,语气沉沉却又淡,“跪下。”
祝窈神色一僵,心里没来由的发慌,却也依言跪下了。
祝家主扫了两人一眼,语气寡淡至极:“那日虽是情急,但你二人确有逾矩之举,坏了礼数……”
一连串的咳嗽声起,激得血气浮在了脸上,他喝了口茶才稍稍压住些。
“今日便由我做主,成你们二人亲事——”
“父亲!”祝窈急急唤了一声,打断他未说完的话,芙蓉面上泛起焦急色,“父亲,女儿不嫁!我虽是庶女,但也出自侯府,哪里是——”一个下人可以高攀的?!
“住口!”祝家主厉声呵斥道,“你祖母说的对,是我将你娇惯太过,才让你这般任性妄为,丝毫不顾及家族颜面,做出那般有辱门楣之事!”
此事也怨他,从前只觉得女儿家要娇养着,大是大非的道理教给她,小事便无需苛责。如今才惊觉,是他做过了,宠得她无法无天,半分不为父母兄弟着想。
祝窈咬唇,满脸委屈的要开口。
祝家主瞧她神色便知她要说甚,“你也不必攀说你小娘说那些话,她固然有错,但你也不是平白含冤,你母亲与祖母素日教导你的,你全然忘了,秉性脾气倒是与你小娘如出一辙。”
他深吸口气,胸口憋闷的紧,“我如今给你两条路走,一则,你与阿宁成亲,你手里的庄子铺子你母亲也未收回,足够你们过活。二则,你出府去,那些嫁妆我都会收回来,只当是家里从未有过你。”
前日他们贴身搂抱虽是情有可原,但到底是于礼义上羞耻,胸口紧贴,腰也揽了,怎能不成亲?
祝窈心里一震,愣眼瞧着他的神色,竟丝毫不像是说假话!
“父亲,你当真要我委身给一个下人吗?您口口声声为了我,为了祝家声名,可曾想过,若我当真下嫁,旁人会如何议论?我才刚失去腹中孩子,您就这般狠心,让我这会儿出门去?既是如此,前日又何必救我,还不如让我一了百了的与那孩子一同去了的好。”
祝家主眼皮惊跳两下,“孽障!你父母俱在,竟还敢想这般大逆不道的事!”
祝窈冷嗤一声,从地上站起,“多谢父亲提醒,若不然,我都不知晓自己还是有父母的人,您倒是想想,哪家父母会逼着自己的孩子嫁给一个下人?”
这话听在耳里,倒像是诅咒一般。
祝家主一只手捂在胸口上,只觉得眼前的人东倒西歪,晕的厉害,“你,你——”
忽的,一口血喷了出来,人倒在了案桌上。
祝窈瞬间呆愣,怔怔的无所动作,一股凉意从后背窜起。
她父亲——
倒是跪在地上的那名唤阿宁的人快速起身,推门出去,唤了近身伺候祝家主的心腹来。
“三娘子将家主气得吐血了!”阿宁道。
祝窈脑子嗡嗡的,刚要反驳,对上那人的眼,却是又说不出话来。
好似,是她……
阿宁暗自翻了个白眼儿,她不愿嫁,当他想娶似的。
从头到脚被人玩儿透了的货色,去岁祭祀祖先时,还被三皇子弄了一通才回来,身上带着男人的味儿大闹祠堂,那样丢脸的事,真以为大家忘了不成?回来也不见收敛,吆五喝六的骂这个打那个,好不嚣张!亏她还是侯府的娘子,巷子里寻常人家的娘子的教养都比她好!若不是家主说,会给他两间铺子,他才不会松口娶她呢。
真晦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