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正月初六,赵老大果然带着一纸协议去了一趟谢家。
再赶回来已经是隔日。
从谢家回来的时候,赵老大脸上带了个黑色口罩,口罩很时髦,但戴在他脸上怎么看都有股违和感,尤其肚子上的肥肉,跟“时髦”两个字根本搭不上边。
他完美地诠释了中彩票一夜暴富的那种暴发户的感觉。
脸上只露出一双眼睛,眼神谨慎而惊恐,写满了“我有钱,别抢我”。生怕别人看不出来他有钱似的。
见到人的谢渝一言难尽地捂住脸。
自己这个监护人没被人抢钱、能活着回来还真是个奇迹。
赵老大身上比走之前多了个黑色的背包,里面鼓囊囊的不知道装了些什么。
一进门,他就迅速把大门从里面反锁,小心翼翼地放下包。
谢渝看见他身上的黑包,惊诧地道:“你不会把钱换成现金装在里面吧?”
“去你的!我又不是傻子!”
然而实际上,赵老大差一点就这么做了。
“你给我的东西可真是神奇,那女人头一次对我这么和颜悦色。”
赵老大想起当时的情境,摇着头啧啧称奇。
他的心里预期是五百万,为了防止佟菀砍价,最先开口便要价七百万。
本来已经准备好应付她拉下脸骂人了。
没想到对面的佟菀一句话也没说就吩咐人汇款了,全程把谢渝给的文件夹攥得死紧,生怕赵老大反悔似的。
“顺利就好。”谢渝淡定地道。
他对于钱财一向不怎么在意,原因很简单:如果他想要钱,在几年内积累到巨额财富并不难。
谢渝有这个自信。
他之所以让赵老大拿着那份协议去找谢家,更多的原因是因为他所拥有的继承权,于他而言是一份累赘。
佟菀会想尽一切办法找他的麻烦。而他最讨厌跟谢家人交涉。
赵老大卸下包,拉开拉链取出里面的东西。
都是些占地方的包装盒,看风格几乎都是些电子产品。谢渝不是很感兴趣,随意往里面看了一眼,笔记本、电子手表、鼠标耳机、还有一部手机。他注意到,赵老大手里拿着的手机也翻新了。
“都是给你买的!”
“我还给你买了新羽绒服!名牌的!明天就能邮寄到家。”他摆出属于暴发户的豪气架势。
“给我?”谢渝有点意外。
他没想过赵老大拿到这么大一笔钱以后,买的东西居然都是给他这个外甥的。
“咳,怎么说都是谢家给你的抚养费……”饶是赵老大脸皮再厚,也不免觉得尴尬。
尽管他顶着监护人的身份,拿这么一笔巨款,也不好意思给自己花。
“你想要什么,尽管跟舅舅开口。”
想要什么?谢渝思考半晌,摇了摇头。
他没什么想要的东西,原本打算自掏腰包买的手机现在也有了。
赵老大乐了,没想过这天底下还真存在什么欲望都没有的人。
“我过会儿把这学期的零花转给你,随便你去买什么。”
……
春节后的新学期,说是隔了一个寒假,其实总共不过十几天不见,多数学生都没什么变化。
北方的二月下,气温开始回暖,云昭黑白色的校服下面只穿了件黑色毛衣。
“唔,小雪是不是胖了点?”苏梦见到云昭的第一眼,便发现了她身上的微妙变化。
“不知道。”云昭摇摇头,“我家里没有体重秤。”
谢渝闻言,正把书摆放到桌面的动作一顿,偏过头,目光落在云昭圆润了不少的脸蛋上。
寒假他每天都能见到云昭,对于这些变化还真没有怎么注意过。
上学小码的校服套在她身上还显得空空荡荡,好似衣服里面装了一副干瘦的骨头架子。时隔半个月,居然合身了许多。
不,长胖是理所当然的。
谢渝想起自己在春节期间每天不辞辛苦地给她送东西吃,早中晚饭,还要配上宵夜。
“……”
谢渝盯着云昭的侧脸垂眸沉思。
他究竟是为什么要煞费苦心地做这种麻烦事?
云昭对人的视线很敏感,一早察觉到谢渝在看她。何况来自于隔壁的目光直白且专注。
考虑到这段时间受人恩惠,她强忍着没有吭声。
被看两眼又不会掉一块肉,这是吃白食应该付出的代价。她这样安慰自己。
当谢渝转回视线低头看自己的习题时,云昭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
闻萱从自己的桌子里翻出两罐鸡蛋布丁,连带着自己的作业一起丢给云昭。
“今天帮我写两门。”
云昭缓缓摇头,“今天不写了。”
闻萱以为她嫌少,傲慢地从桌洞里又掏出一块芒果蛋糕。
这本来是她自己想吃的,不过算了,反正她今晚回家还会路过那家店。
“可是,我吃饱了。”
??吃饱了?
闻萱惊愕地睁大眼睛。
是她听错了吗?这个胃跟无底洞似的“乔雪”,居然说自己吃饱了?
云昭指了指谢渝,说:“他说最近家里的零食吃不完,要过期了,让我帮忙分担。”
“……过期?”闻萱皱了皱鼻子,怎么想都觉得这个理由荒谬至极。
谢渝心虚地别过眼,没敢跟闻萱对视。
这么蹩脚的谎言,除了云昭以外大概没人会相信。
一切的源头始于赵老大从谢家回来后。
谢渝一下子拥有了五位数的零花钱,起初他对要如何使用这笔零花钱没有丝毫头绪。
但很快,他就萌生了花钱的新思路。
于是大年初十那天,独自待在家的云昭迎来了熟悉的访客。
谢渝从赵家的二楼翻越而来,像是翻过一座陡峭的小山。
他穿了件亮红色的羽绒服——这是赵老大的品味,谢渝曾多番抗拒过,可惜成效不佳。
赵老大对节日的传统有一种倔强的执着,过年一定要穿大红色,无论那荧光红有多么刺人眼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