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拨是“皇党”,即站在楚懿这边,觉得这天下本来就应该是楚家的天下,当年新帝年幼,才准许裴安王这个异姓王辅佐幼帝,现在皇帝已经长大,他早该滚蛋了,字里行间表现出对裴安王摄政的不满,以及对楚懿的奉承。
另外一拨则是“裴党”,这些人中,裴晏亲手提拔上来的官员居多,他们不信任皇上,只信摄政王,觉得皇帝柔弱、怯懦,难堪重任,上奏内容多为试探,想看看这个摄政王一心辅佐的小皇帝到底行不行。
除此以外,还有一股清流。
相国,薛霖。
此人虽只比裴晏年长一岁,却已是两朝元老,十三岁入朝为官,十七岁成为相国,可以说是千年难遇的绝世天才,就是有一个致命缺点——身体不好。
不好到什么程度呢……
三天能咳血两次,上任至今十五载,总共在早朝上看到他的次数一只手数得过来,不是在咳血就是在咳血的路上,每次递上来的奏折都是血迹斑斑,让人怀疑这是薛相绝笔。
楚懿到御书房时,裴晏正在看这封“绝笔”。
和其他臣子不同,薛霖既没站皇党,也没站裴党,甚至压根没过问摄政王的事,按部就班地咳着血,按部就班地汇报国家大事、民生疾苦,好像“摄政王辞官”这件事根本不曾发生。
看完这封染血的奏折,裴晏觉得自己的情绪终于平和了一些,抬头看向屏风外的人,道:“来了?”
摄政王见皇帝不跪,这是特权,但连站都不站起来,就有些……过分了。
阿福不敢言,楚懿自己则根本不在乎,他走到裴晏身边坐下:“皇叔。”
裴晏将他打量一遍,见他面色比之前红润了些:“今日好些了?”
楚懿笑得真挚:“朕听闻皇叔重回内阁,心中欢喜,风寒都好了不少,皇叔安心,朕无碍。”
裴晏无声叹气。
还在硬撑。
罢了,事已至此,恐回转无望,且对他好一些吧。
御书房已经没有之前那么乱了,原本堆积的奏折被按照时间、事件、有无朱批整理好,一摞一摞,煞是齐整,楚懿粗略一扫,所有折子已有三分之二被整阅完毕——摄政王这工作效率,实在高得吓人。
还有一点让他很在意,书案上放着一张……嗯,一个奇怪的卷轴,很长,铺满了整张案几,上面密密麻麻写着百余个人名,以及官职,每个人名后面都有一个“正”字,只不过有人正字只有一横,有人却一个正字完整还多三划,且颜色也不同,有黑字,还有红字。
很明显,这是计数用的,但具体是计什么数,楚懿一时没看明白。
——直到他看到裴晏批阅完手中奏折,将其放在一边,在卷轴上“薛霖”的名字后面用朱笔添了一横。
薛霖,当朝相国。
除了他和摄政王以外的第一把手,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啊不,二人之下,万人之上。
就是说,都有相国了,又为什么会有摄政王呢……不过也不重要,反正是本架空的小说,出现什么官制都很正常吧。
总之,薛相的折子基本说的都是民生大事,看裴晏刚刚的表情,对内容应该比较满意,那么这个朱笔“正”字,代表的应该是……“有用”或者“好”?
接下来,裴晏又拿起一份折子,这次只看了两眼,就不耐烦地随手撇开,在卷轴上一位姓李的官员名字后面用墨笔添了一横。
小太监急忙把折子叠起收好,放进了另一摞。
楚懿彻底看明白了,闹了半天,是摄政王在这记小本本呢。
官员上奏了多少次,是对皇帝有用的正事,还是浑水摸鱼故意添乱的废话,全记得清清楚楚,一目了然。
楚懿视线在那张“罪状”上扫了一圈,发现上奏次数最多的是一位姓郑的官员,居然达到了墨笔八次,短短十六天时间,平均两天上奏一次,还说的全是废话,这位郑大人,危了呀。
摄政王最喜欢杀鸡儆猴,这鸡不就送上门了吗。
一想到这些家伙会被裴晏一一清算,楚懿就觉得十分解气,职权交接,正是事务繁杂、臣心散乱的时候,原主本来就忙得焦头烂额,这群臣子不知道替他排忧解难,反而在这里帮倒忙、搅混水,累得原主生病猝死,确实应该好好收拾。
这波,算是给原主报仇雪恨了。
楚懿正爽着,脑子里响起系统的声音:[别忘了正事。]
楚懿收敛心神,咳了一声:[在哪儿?]
系统:[右手边第一摞,从上往下数第四本,你看看,应该是。]
这些都是裴晏还没批阅的折子,楚懿假装随便翻阅,翻了几本后,拿起了系统所说的那本。
“这是……”
裴晏没有抬头:“谁呈上来的?”
“礼部,是西泠国今年进贡的贡品清单。”
“哦?”裴晏终于停笔,“拿来我看。”
清单不长,总共似乎没多少东西,裴晏看完,眼神一下子冷了下来:“西泠国这贡礼,是一年比一年敷衍了。”
西泠对大楚进贡本来就是被迫的,现在看到大楚连摄政王也“退位”了,就剩一个势单力薄、看上去很好欺负的小皇帝,自然要生异心,趁机试探。
削减贡礼,是第一步。
裴晏向他看来:“陛下认为该如何处置?”
楚懿其实很不想回答,毕竟他懒得动脑子,可这是关乎到他任务能不能顺利完成的大事,还是勉为其难地思考了一下:“置之不理肯定不行,会让他们觉得朕自顾不暇,给他们可乘之机;如果暗示他们贡品太少,言辞轻了,显得大楚无威,言辞过重,有伤两国感情——据说西泠国君极好面子,依朕之见,不如羞辱他们一番,让他们自惭形秽。”
裴晏眼中浮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