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下葬。
想到这里,楚懿突然感觉心口传来一阵难以形容的酸痛。
不是感官上的,而是某种情绪,酸得他差点一个没忍住落下泪来,匆忙抬手撑住额头,合了合眼,才勉强把这股酸涩痛楚压了下去。
怎么回事?
这是原主对薛霖的情绪?
穿书这么多次,他已经极难和所附身的角色共情,每次任务他都像个置身事外的外来者,只有这一次,直到现在,他才好像突然沉进了这个世界当中,真正融入了进去。
群臣的窃窃私语逐渐变得模糊,又重新变得清晰,他听到自己的声音说:“薛爱卿有何事上奏?”
薛霖抬起头,目光遥遥和他相对,继而视线一转,看向了站在他身边的人:“臣要弹劾摄政王。”
此言一出,满堂皆静。
紧接着,一片哗然。
楚懿也被他这一出给搞蒙了,他还以为薛霖今天来,是要跟他议论昨天奏章的事的,怎么一上来就要弹劾摄政王?
裴晏已经摄政十一年,十一年前薛霖就是相国,摄政王上位时他都没有反对,怎么今天突然要弹劾他?
楚懿转头看了一眼裴晏,发现这人居然没什么反应,依然老神在在,面色从容地和薛霖对视,似笑非笑。
楚懿收回视线,他抬了抬手,示意群臣们安静,问薛霖道:“理由呢?”
薛霖并没看他,而是目不转睛地凝视着裴晏,一字一句道:“摄政王身兼太傅之职,贵为帝王之师,却不以身作则,任由陛下娇纵任性,命骠骑将军燕如尘护送西泠皇子入京进献贺礼,何其荒谬,摄政王不加以阻拦,反而助纣为虐——难道不该弹劾吗?”
楚懿:“……”
好家伙。
闹了半天,是搁这指桑骂槐来了。
嘴上一字不提他的过错,实际上字字都是他的过错,楚懿自知说不过这位相国,果断闭嘴,把反击权交给了摄政王。
“哦?”果不其然,裴晏脸上笑容加深,不慌不忙地开了口,“薛相说陛下的决策荒谬,那本王可否问问,荒谬在何处?”
薛霖:“燕将军乃我大楚悍将,驻守西泠边境已有七载,这七年间,西泠屡屡试探、骚扰,皆由燕将军率兵平定,而今陛下却要将他调回京都,试问,陛下可有考虑过边境安危?若西泠在此时发难,该由谁来带兵抵御?陛下这么做,是要弃大楚边陲城池于不顾,弃大楚子民于不顾?”
他这番话说得慷慨激昂,楚懿都担心他下一秒就要吐血,一不小心对上那双明亮似火的眼睛,他竟有点心虚地别开了眼。
他本来就是要削弱边境防线,让西泠伺机攻楚啊……
“薛相此言差矣,”裴晏渐渐收了笑意,“西泠肯派皇子入楚为质,便已是决心要与大楚交好,陛下自也拿出足够的诚意相待,薛相此番揣度,未免损伤两国情谊。”
“谁人不知那西泠国出尔反尔?!”薛霖突然激动起来,“三十年前,就是西泠将两国交好的合约作废,摄政王又如何保证他们不会故技重施?如何保证西泠此番非舍子吞狼?若两国战事再起,摄政王以死谢罪吗!”
楚懿听到这儿,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
三十年前那事,还真不能全怪西泠国君。
可惜那时候薛霖还没出生,这件事流传下来的版本,应该是楚宣帝想让后世知道的版本,自然会删去他在宴席上指着人鼻子骂人丑的那一段,后人听了,当然要以为是西泠的过错。
也就是他这个手握剧本的穿书者,才能了解到事情的全貌。
荒唐啊。
楚宣帝审美怪异酒后疯言,偏巧碰上一个极好面子又极颜控的西泠国君,本该交好的两国就这样结下仇怨,以致三十年后的今天,大楚被西泠灭国,薛相也含恨身死。
何必呢。
他摇了摇头,就听摄政王再度开口:“本王便是以死谢罪又如何?”
裴晏一步一步走下御座前的台阶,直朝着薛霖而去,他目光阴森,声音凛冽:“将燕如尘调回京都,他空出来的位子本王自会找人补上——还是说,薛相认为这骠骑将军非燕如尘一人不可,认为我大楚已无将可用,没了他燕如尘,便会边关失守,祸及帝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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