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线透过半透明的帷幔照进来,直觉告诉他,时间应该不早了。
做梦导致他没有完全睡好,太阳穴有些酸胀,按照往常,他一定再补几个小时的觉,但现在他只想起床。
一拉开床帐,他就看到了抱着刀倚在旁边的十七,五皇子倒是不见踪影,他开口道:“温亭呢?”
【一早就回去了,】十七冲他比划,【陛下好些了吗?】
“朕无碍。”楚懿满脑子还是那个梦,还是那句“岁岁平安”,虽然梦里的画面非常模糊,可这个梦给他的印象却无比深刻,他现在已经完全清醒了,梦却依然历历在目。
这说明这并不完全是个梦,那应该来源于原主的记忆,是真实发生过的事。
他下了床,开始在房间里翻箱倒柜,十七见他在找东西,想要帮他:【陛下在找什么?】
楚懿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他还没能完全想起来,但他知道一定存在这么一样东西,一定被他收在了某个地方。
果然,他最终在床头的抽屉里发现了一个盒子。
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串钱币。
并不是市面上流通的铜币,而是一种特制的银币,很显然不能当做银钱使用,楚懿看了一眼,就知道这应该是古代真正的“压祟钱”——他在红包里放银票,是为了给下人们发些零花,而这串银币,仅有庇佑祈福之用。
他将钱币从盒子里拿出,放在手心一一数过,不多不少,刚好十一枚。
从六岁登基至今,“楚懿”每年都会收到这样一枚钱币。
而梦里给他红包,送他钱币的人,自然就是摄政王。
不过……
今年的钱币去哪儿了?
楚懿忽然一怔,他不知想到什么,回到龙榻边,一把掀开枕头——枕下赫然压着一个红包,打开来,红包里装有一枚银钱,正面写着“长命百岁”,反面写着“吉祥如意”,跟盒子里那十一枚一模一样。
什么时候藏到这儿的……
他回想起前天晚上摄政王给他“侍寝”,心说不会是那个时候吧?
楚懿心情有些复杂。
在梦里,他甚至能够体会到原主在收到压岁钱时的心情,他高兴、雀跃,仿佛这是他一年中最为快乐的时光,只有在过年的这几天里,他可以不用再学习那些复杂的权术礼仪,可以放下一个皇帝的身份,当一个无忧无虑的孩子。
他握着那几枚银钱,仿佛还能从上面感觉到它被交到手中时来自裴晏指尖的温度。
可他偏偏不应该感觉到这些,更不应该做有关原主记忆的梦。
如果继续这样下去,时间久了,他会变得渐渐分不清彼此。
不知道为什么,他对这种界限模糊有种本能的排斥,他可以同情原主,可以和原主共情,可以替原主完成一些他想要完成又没能完成的事,他但抗拒成为原主本身,排斥与他融为一体。
他是他,原主是原主,他们应当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
楚懿皱眉思考了一会儿,把银钱重新放回抽屉收好,在脑子里呼唤系统:[17,能不能把抗原主情绪干扰再给我加强一些?]
系统答复道:[抗干扰强度是在进入世界时,主系统根据宿主的自身状况为宿主设定的,我没有修改权限,不过我可以向主系统申请,宿主要申请吗?]
楚懿:[要。]
系统:[主系统大概需要一到两天的时间进行批复,如果审核通过,我将为宿主重新测试并调整抗干扰强度。]
楚懿:[知道了。]
系统递交了申请,楚懿松一口气,对十七道:“朕饿了,你去告诉阿福,让他传膳。”
等待主系统批复的时间里,楚懿一切照旧,大年初一晚上发生的事他没跟任何人提起,并在年初三这天,拉上小皇子到御花园赏梅去了。
皇宫里的梅花恰好在新年时节开放,与腊梅不同,梅花是粉红色的,为这冬日的尾声平添几分喜气,倒是应景。
他刚出去没一会儿,就有个咋咋呼呼的声音一路杀进了清和殿——燕如尘一边喊着“陛下”一边往里冲,身后跟了一串想拦他又拦不住的太监们。
阿福听到动静,急忙迎上前去:“燕将军!您怎么找到这儿来了?”
“我来找陛下,”燕如尘左顾右盼,没看到楚懿的人,“陛下呢?”
“陛下刚去御花园,说要移栽几枝梅花,让奴才来找花盆。”阿福手里拎着一个花盆,“燕将军有事要见陛下?”
“也没什么大事……”燕如尘难得没有直说,他目光有些躲闪,突然一把抽走了阿福手里的花盆,“福公公辛苦,我给陛下送去。”
“……哎!燕将军!燕将军!”
阿福一愣神的功夫,燕如尘已经抱着花盆跑远了,一路踩着轻功来到御花园,远远就看到梅花树下的两人——陛下居然和那西泠皇子有说有笑!
他气得咬牙,心说这西泠人果真诡计多端,才进宫两天就把陛下迷住了,他今天非要好好教训一下这小皇子,让他离陛下远点。
他抱着花盆就要上前,却被一截突然横在身前的刀鞘截住,他诧异地看了一眼拦住他的黑衣暗卫,心说这不是那天用葡萄挑衅他,又在他和摄政王打架的时候跑出来捣乱的暗卫吗。
他没好气地说:“干什么?”
十七冲他比划:【陛下正在赏花,你不能过去。】
燕如尘看着他比比划划,一脸莫名:“什么意思?你不会说话啊?”
十七:“……”
燕如尘忽然懂了,把花盆往石头上一放,乐了:“原来你是个哑巴,你这是什么东西,手语?我又看不懂。”
十七皱眉。
燕如尘拍了拍他的肩膀,冲他一挑下巴:“我倒要看看你这哑巴暗卫有什么了不起,能让陛下大肆吹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