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懿冲殿内方向一指:“你刚给摄政王看完诊?”
“是。”
“他现在情况如何?”
纪太医有些疲倦, 机械地复述着早已和摄政王串通好的话:“殿下有些气急攻心,臣已为殿下施针梳理,暂时无碍了。”
楚懿眯起眼来。
又是这番说辞。
纪太医低着头, 只感觉少年天子的目光直直戳在他身上, 扎得他有些脊背发凉。
他以前竟没觉得陛下的眼神如此危险, 身为太医,他自然知道伴君如伴虎,可他一直以为那“虎”是摄政王,现在看来, 这年仅十七岁的少年帝王, 竟也比摄政王不遑多让。
“皇叔既已无碍,”楚懿慢条斯理地起了身, 掸了掸袖口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朕进去看看。”
说罢,抬脚就要往前走。
“陛下!”纪太医一个心急, 竟上前一步, 张开胳膊拦住了他,“陛下不可,殿下服用了安神药物,才刚睡下,此时最忌惊扰,陛下若是想要看他,不妨天亮再去吧。”
就算天亮,那毒定也压不下去,但多拖一会儿是一会儿, 摄政王自求多福吧。
楚懿注视着他, 眼神渐渐冷了:“你可知欺君是何罪?”
纪太医咽了口唾沫, 把心一横:“臣自然知道,臣说的句句是实话。”
反正都要死了,管他是欺君还是救治不利,横死竖死都是死。
……回去多买两口棺材。
“是吗,”楚懿凉凉地扫他一眼,抬起袖子,慢吞吞地打了个哈欠,“朕也乏了,既然纪爱卿说不便打扰,那朕也不强求,朕明天再来。”
纪太医看着他逐渐远去的背影,长舒一口气,几近虚脱。
楚懿径直回到清和殿。
他没再继续跟纪太医纠缠,主要原因还是他真的累了。
自从穿书到这个世界,他已经习惯了早睡晚起的生活,突然让他熬到凌晨两点,他实在有些扛不住。
初三是年节休沐的最后一天,还有三个小时,摄政王就得爬起来上朝,他就不相信某个人真能起得来,只要他缺席了今天的早朝,那他就有充分的理由去关照一下他的皇叔,看看他到底出了什么状况。
楚懿自信满满,他打着哈欠回到寝殿,忽然想起什么,脚下一拐,先去了温亭的房间。
小皇子果然已经回来了,想刚才发生了那些事,他也不敢继续留在他那里。楚懿一进去,就看到温亭蜷缩在床榻上,一双眼睛哭得红红的,活像只兔子。
楚懿叹口气。
他朝对方走了过去,温亭抬起头来,白皙纤细的脖子上露出一圈绷带。
“太医来给你看过了?”楚懿问。
温亭抽抽鼻子,点了点头。
“伤可要紧?”
温亭摇头。
楚懿在他身边坐下,安抚似的摸了摸他的脑袋,温亭眼中的泪意一下子更汹涌了,他有些害怕,小心翼翼地问:“摄政汪……为甚么要杀窝?”
即便是楚懿,现在也没有心情再嘲笑他发音不准,小皇子看上去实在太可怜了,湛蓝的眼睛里满是雾气,一头柔顺的金发都变得乱糟糟的。
“因为你刺杀了朕,”楚懿说,“朕告诉过你,刺杀国君是重罪,虽然朕有意替你隐瞒,但还是不小心让摄政王知道了。”
温亭浑身一抖,他低下头,眼泪大颗大颗地跌出眼眶:“那……那窝会被处死吗?”
“那倒不至于,”楚懿思来想去,决定还是安慰他一下,“朕幼时曾遭受过刺杀,得摄政王保护,才捡回一条性命,因而他对这种事十分敏感,一时反应过激,你不必放在心上。有朕在,他不能拿你如何。”
温亭听完一怔,惊讶地睁大了眼:“陛下……被刺杀过?甚么时候?”
“十一年前的事了。”
温亭更加错愕:“陛下当时……只有六岁?”
楚懿点头。
温亭微张着嘴,一时因震惊而合不上,他从没想过竟是这种原因导致摄政王要杀他,如果站在摄政王的角度来看,那他确实……挺该死的。
楚懿幼时就险些因刺杀丢了性命,而他居然让历史重演,刺杀了他第二次。
他简直……不可饶恕……
温亭看着面色平静的少年天子,愧疚得恨不能原地自裁,他居然为了那么荒谬的理由伤害他,让他再经历一遍幼时的噩梦。
他低着头,哭得更凶了,用力攥住对方的袖子,泣不成声:“陛下,对不起……”
楚懿其实没搞明白温亭到底想说对不起他什么,他明明只是想要安慰他一下,却反而让他哭得更厉害,这让他觉得自己的安慰好像没有得到成效,还适得其反。
但他实在没力气再继续了,他现在困倦得很,思维也开始变得迟钝,迫不及待想要上床睡觉。
回到自己房间,他立刻在龙榻上躺倒。
谁料下一秒,黑衣暗卫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直接在他龙榻边双膝跪地。
楚懿皱起眉:“有什么事能不能明天再说?”
十七没动弹。
楚懿不想搭理他,准备就这么睡了,可过了好半天,还是没听到有人离开的动静,他终于忍不住睁开眼,就见十七跪在榻边,双手托着他平常佩戴的那把腰刀,也不知道维持这个姿势跪了多久。
楚懿被他这举动搅飞了一点瞌睡,终于坐起身来:“何意?”
十七放下刀,冲他比划:【十七抗旨不从,请陛下责罚。】
楚懿叹口气。
他疲倦地说:“责罚就责罚,拿把刀给朕又是什么意思?”
说完他顿了顿,思维迟钝的脑子反应过来什么:“按你们暗卫的规矩,抗旨不从该怎么罚?”
十七把头埋得很低,似乎不敢与他对视:【砍一只手。】
楚懿:“……”
真行啊。
他还以为抽几鞭子也就得了,居然砍手?
这规矩谁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