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晚意是真受不了人哭,看见陆姝的眼泪,心里难免生出一丝大人欺负小孩儿的羞耻心。
她回到自个儿屋里,一歪身子倒在榻上,一边儿舒服地喟叹,一边儿反省了一下,陆姝还小,她们现在又是血脉相连的母女,是得上点心,否则岂不是显得她极没良心?
不过做母亲,原身不算合格,施晚意也没有经验,只能参考一下她们当别人女儿的经验。
施家父母的教育,属于反面教材,头一个女儿没练好,下一个女儿往反方向练,全都走极端。
施晚意自个儿父母呢,从小就告诉她,不惹事儿也不怕事儿,谁敢欺负她就打回去,但凡怂了或是打不过,回家都得被骂一句“完蛋玩意儿”。
在“能动手绝对不逼逼”的教育理念下,施晚意还能成长为有礼貌的女青年,显然他们家的教育方式更有借鉴意义。
所以陆姝是胖吗?是性子差吗?
不是,她是提前在社会关系中占据上风。
施晚意拿到钥匙和印章,半点正经事儿没干,思考总结出了对陆姝未来的引导方向——
一看就不好惹,懂点儿眉高眼低,以及学会给自个儿扫尾。
首先,得有更强健的体魄,要不然就像施晚意似的,只能讲礼貌。
而强健体魄,从顺毛捋开始。
宋婆子听完她修饰过的教育想法,沉默过后,照旧选择了同流合污,甚至还给自家娘子做了最佳辅助。
第二日一大早,天还黑着,她就亲自将陆姝从床榻上挖起来。
陆姝没睡醒,脾气极坏,使劲儿闹,不让人给她穿衣服,然后被宋婆子和一个婢女镇压在床上,硬套上了衣服。
施晚意习惯早起,神采奕奕地过来,坐在陆姝床榻边沿,柔声唱红脸:“我今日要出门,可想出去?”
陆姝本因为昨日在施晚意面前哭,正没面子,听了她的话,挣扎的动作渐渐就慢下来。
施晚意继续诱惑道:“你姨母城外的庄子上有个马场,想不想去骑马?”
陆姝动作彻底停下,满脸都是受不住诱惑,可小小的自尊心驱使,还是不肯说话。
“昨日母亲回去想了一下,是不应该克扣你的点心零食,你想吃什么,母亲教膳房给你做,可好?”
“真的?”
施晚意真诚地点头。
陆姝立即坐起来,追问:“那什么时候带我去骑马?”
“年后便可以,只是……”施晚意露出些为难,“要练些时日才能上马,否则容易受伤,但你不愿意早起锻炼,母亲也不好强求你。”
陆姝也不傻,“白日也能锻炼,干什么早起?”
施晚意低声道:“陆家是书香门第,你姑姑和堂姐都是读书学女工,我带你去骑马可是要背着你祖母的,哪敢张扬。”
陆姝小脑袋瓜仔细想了好一会儿,也没挑出有什么毛病,她又确实想出去玩儿,就点了头。
刚开始,不能太过分,是以施晚意临去正院请安前,就笑眯眯地让婢女陪着陆姝在院子里遛弯儿适应。
而老戚氏经了昨日,对施晚意没好脸,根本没见她,直接让庞嬷嬷赶她走。
施晚意只要吵醒人,就算是达到目的了,也不多停留,便返回东院。
陆姝起初还当是在院子里玩儿,但实在冷,渐渐就不那么乐意了。
可施晚意回来,就吩咐东院膳房做了好几样她爱吃但是这些日子吃不到的吃食,她就又觉得一点冷不算什么。
等早膳备好,陆姝第一次和施晚意一起吃饭,坐在那儿屁股底下跟有石头硌着一样,扭来扭去。
施晚意没管她,自顾自地吃喝。
陆姝觑她一眼,看着满桌各式的早膳,不想吃独食儿,“阿弟……”
施晚意手里握着瓷白的勺子,启唇喝了一口养血的桂圆红枣糯米粥,淡淡道:“不要得寸进尺。”
“那我也不吃了!”
陆姝脾气上来,将勺子一扔,抱着胳膊一扭头,嘴噘得老高。
施晚意不惯着她的臭毛病,“那就不用跟我出门了。”
陆姝满脸挣扎,好一会儿,又拿起勺子,吃了满满几大口,还故意弄出了声音,然后抬眼悄悄看施晚意。
施晚意吃得慢条斯理,没给她眼神。
陆姝噘嘴,勺子一下一下捣碗里的粥,好一会儿,低声道:“阿弟对我很好的。”
“那是你的事儿。”
施晚意放下筷子,用帕子沾了沾嘴角,“我说过,你想要跟谁好,我不管,但是不要试图强求我。”
“我没有。”
“我不需要陆一钊的香火,他上进,我不拦着,可也断不会帮扶他分毫。陆姝,这是我最后一次提醒你,如果你下次再没有眼色……”
施晚意斟酌了一下措辞,“你看我抽不抽你。”
柔软的嗓音说出这么粗鲁的话,陆姝瞪大眼睛,良久,打了个嗝。
饭后,婢女进来禀报:“娘子,马车已备好。”
陆姝怕她不带她了,急躁地打转,赶在施晚意出门前一刻,冲了过来,“我还能去吗?”
施晚意瞥了她一眼,眼见她急得就差抓耳挠腮,才缓缓颔首。
陆姝一下子欢喜起来,催着人给她穿戴。
路上,陆姝问“去哪儿”,施晚意回了一句“城南”,便闭目养神。
陆姝憋得难受,又不太敢打扰她,就将车窗帘掀开一条细缝,趴在那儿新奇地看马车外。
施晚意微微睁开眼,瞥一眼她便又阖上。
半个时辰左右,马车停在永安坊西北循墙一曲,陆姝迫不及待地下马车,但在陌生的地方不敢乱动,就贴着马车使劲儿往来时的方向瞧。
“进去吧。”
陆姝舔舔嘴唇,跟着她,嗫嚅:“我想吃糖炒栗子。”
总有些东西外面的比较香,她一说,施晚意也想吃了,停下脚步,只一瞬便转身,“去买。”
至于原本要来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