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斑虽然没见过索兰黛尔口中的那个“奴隶朋友”,但出身寒门的他对底层人民受压迫的场景已经见得太多了。
纵观以前遇见的那些高位者,无不是站在自己的立场上说话,现在听到公主殿下为民说出这样的肺腑之言,麻斑情不自禁流出了眼泪:“公主殿下能有这样的想法,实在让人欣慰。只是这些弊病根深蒂固,想要动摇它们又何其困难...”
索兰黛尔擦去眼泪,叹了一声气,默默地说:“这些我都知道,王国之中盘根错杂的利益网络,又岂是一朝一夕能够理清。但这些弊病积累得太久,如果再没人去管,很可能就要来不及了。”
“麻斑,我问你,近年来国库一年比一年空虚,你觉得根本问题在哪里?”
麻斑思索许久,沉声答道:“表面上看是各级官吏层层贪墨,其实最大的问题出在自古传承下来的赋税制度。”
“一个人成为高级官吏就可以领高薪,不纳税,而且是连带一族都不用纳税。从立国至今,攀上高位者不计其数,那些享受免税待遇的贵族已经遍布王国上下,他们坐拥着巨额财富,不仅不用向王室交税,逢年过节反倒要从国库中领走诸如年赐之类的福利。”
“而真正承担起赋税的,都是底层那些平民或奴隶。这就导致财富不断向上集中,穷者更穷,富者更富,而且那些集中起来的财富又都是在贵族个人手中,无法通过税收流入国库,这最终会导致一个奇怪的现象——贵族愈发富有,国库愈发空虚。”
索兰黛尔的目光充满欣赏,仿佛找到了知己:“没错,这就是多古兰德最大的弊病。从514年前立国至今,贵族兼并土地、坐拥巨额财富而不纳税。底层人民起早贪黑,却承担着王国绝大多数的税赋。这种畸形的赋税制度终会导致财政支出越来越多,财政收入越来越少。”
“比如这两年,两场战争就让国库捉襟见肘,王室不得不向底层加征赋税。平民们已经过年都吃不上肉了,与此同时,丹雨城贪墨官吏抄出来的家产又抵得上一大半军团的军需,这足以看出财富集中到了什么地步。”
“除了财政问题,还有对风气的破坏。就比如白天,你不能去指责那位老板为发财而想当官的念头,因为整个王国的风气就是这样,平民想要翻身,唯一的途径就是想方设法赚到银月,让孩子们去读书、当官、改变家族的命运。”
“可如果全王国的官吏都是这么想,以后王国会变成什么样?这些弊病,我相信不止我看见了,肯定还有很多人看见了,但从来没有人说。”
“为什么?因为那些既得利益的食利者不会去说,说了就等于动摇自己的利益,没人会这么干。那些底层的人民则不敢说,因为这种话触犯高层,谁说谁就有可能遭到惩处!”
“如果就像这样人人不说,人人不言,弊病就会一直积蓄下去,贵族的口袋一天一天变鼓,国库一天一天变得空虚,最后只能无止尽地向底层加赋税,加到他们苦不堪言,抬不起头,咬牙忍,一直忍,忍到哪天忍无可忍,各地就会揭竿而起,让整個王国毁于一旦!”
索兰黛尔转身看向巨壁之外,瞳中倒映着王城中的万家灯火:“既然食利者不愿说,底层人民不敢说,那好,就由我来说。”
麻斑听后吓得不轻,赶紧走到索兰黛尔身边,苦苦劝告道:“殿下,不行!这些话说出口容易,可您想过会因此触怒多少人吗?”
“您是公主,无论名声还是生命都比我重要得多,如果真要说那些话,就由我替您说!哪怕说完就会被处死,我也愿意献上自己的性命!”
索兰黛尔眼中流露出些许悲哀:“由你说?你去向谁说?说了又如何?如果仅仅是说,说了以后没有任何动静,那又有什么用?”
“别说你,哪怕是我,我叫大臣弯腰去捡地上的麦子,他都可以找个借口顶回来,最后必须要蓝贤发话。我想出个王宫,御前侍卫都可以随便拦我,而波顿哥哥只要一声令下,他们就会乖乖让路。”
“没用的,麻斑,光靠说是没用的,什么都改变不了。求人也没用,因为你不能保证那些人都和你齐心,哪怕他们今天答应你,明天就有可能反悔。到时候你能怪谁?谁都怪不了,只能怪自己为什么这么没用。”
索兰黛尔眼睛微微眯起,视线越来越深:“上次的会议,父王许诺让我做主,我决定给那些部族平民一条生路,可他又事后反悔,将所有人无差别驱逐...”
“那件事教会了我一个很重要的道理——想做成任何事,都不能依靠别人。依靠别人做成的事,只是恰好别人给了你施舍,他这次施舍你,下一次不一定会施舍伱。只有依靠自己做成的事,才真正属于你。”
“所以,刚才那些话不仅要说,也必须去做,而且不能依靠任何人做,不能依靠父王,不能依靠蓝贤和斯汀,不能依靠我的两位哥哥,不能依靠任何人,只能依靠我自己。”
“麻斑,我们认识的时间不长,有些心里话其实不应该太早说出来。但我可以感觉到,你是一个心系天下的人,不是那种只盯着自己的官职和眼前一点点利益的庸官。”
“所以,有一句话,我觉得可以告诉你。这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