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的风很冷, 阿凇站定在风中,袖子下的手紧攥,若是以前, 他这样做的时候会无意识将自己的掌心掐破,但现在的他却强行控制好力道,没让自己受伤, 他卡着的指骨发出极轻微的“咔咔”声。
今夜似乎入了秋,有些冷,浮南回到自己房门前, 没发现阿凇的异样, 反而是自己跑到房间里, 给他倒了一杯热水。
她将热水捧到阿凇面前,柔声说:“外面有点冷,你喝点水再回去。”
阿凇怔然间抬起头,他眸底那莫名冰冷的杀意还未退去, 正巧与浮南的视线撞上。
浮南对他人的眼神很敏感,她一见他的眼睛,就被吓到了,手里拿着的热水没拿稳。
即便阿凇伸出手去接了, 但这杯子还是从她手中滑落, 坠地碎裂,微温的水溅到浮南露着的脚背上。
“我……对不起, 我没拿稳。”浮南慌忙说道, 她再去看阿凇, 他眸中那令人害怕的神色已经消失。
阿凇看着她慌乱无措的模样, 又撒谎了。
他比着手语安慰她:“我方才在想如何杀敌。”
“这样吗……”浮南果然信了, 她小声说, “我胆子小,没拿好杯子,我再去给你倒一杯。”
阿凇摇头,他将浮南臂弯里搭着的大氅接了过来,他根本不需要喝热水暖身。
他低头,将地上的碎瓷捡了起来,许久,他站起身,对浮南比手语。
阿凇还是问了浮南这个问题。
“你是如何知道这么多的?”他问。
浮南的双手背在身后,她很坦然地面对了这个问题:“我是苍耳,一不小心粘在行人旅者的身上,跟着他们游遍四方,自然能学到很多知识。”
“你知道他们的名字吗?”他又问。
浮南轻轻地笑了起来:“我当然不知道他们的名字。”
她也确实不知先生的名讳,她只唤他“先生”,这是一个很笼统的称呼,她还叫过何微等人先生呢。
惯常于欺骗他人的人,总是觉得别人也在骗他,阿凇看向浮南的眸光一片平静,再无波澜。
他离去之前,浮南瞪大眼看着他的背影,翘起的唇角慢慢放下了,她似乎察觉到什么了。
日子还是照常过,只是再之后,浮南觉得阿凇有一点很异样的变化,她很敏感,相处了几日就看出来了。
浮南觉得自己与阿凇距离最近的时候,是他第二次轮回,她陪着他重塑躯体之后的那段时光。
具体是什么时候开始不一样的,浮南自己也说不上来,她安慰自己说阿凇可能是忙。
她是一个很害怕寂寞的小妖怪,自那日之后,阿凇没有在夜晚时唤她过去陪着他。
阿凇不在,浮南就一个人在房间里看书,看那些她自己都能倒背如流的话本故事,看到遗忘法术都失效,曲折剧情、悲欢离合不再能勾起她的情绪。
说起来,她也是个很别扭的人,阿凇不主动寻她,她也不会去找他,因为她害怕打扰他。
阿凇还是会将他拿到的城主印鉴给她,这是浮南为数不多与他相处的时光,她从他手上接过印鉴,一个个排好,整齐保存在匣子里。
“很多了。”浮南抚摸着这些金属制的小玩意,“到时候我们就可以去魔域中层了。”
阿凇坐在她的对侧,淡淡点了点头。
浮南没再提让他恢复声音之后唤她的名字,她只是低着头,不断重复排列着自己面前匣子里的城主印鉴,将它们取出、擦拭、放回,几枚铜兽碰撞着,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
阿凇与她隔了半张桌子的距离,他看着她垂着头,长睫映出一点郁郁的阴影。
他很久没见她笑了,又或者是……他很久没见她。
他就如此静默着,没有离开,还是看她,直到角落里传来窸窣声响,浮南起身,似乎想起了什么。
“对了,我给你看。”浮南将自己房间里角落的一个小笼子抱了过来,准备给阿凇介绍她的新伙伴。
“看,是小魔兽,郁洲在外面给我买的,之前我不是养死了一只骨蛛吗,我就想着再养一只,不然就太无聊了。”浮南将笼子里的骨蛛抱出来,这浑身长满骨刺的小家伙顺着浮南的手臂攀上她的肩膀。
“郁洲说它不会伤人,很安全。”浮南摸了一下骨蛛的脑袋,笑了笑,有些开心。
阿凇抬眸,扫了一眼这只小小骨蛛的状态,他知道它为什么不会伤人,因为它的毒牙被郁洲生生拔去了。
它不能再进食,过一段时间,还会死。
他看着浮南与这将死的骨蛛互动,没告诉她真相,他在想,若骨蛛再死了,她会伤心。
本已决定疏远她,但几日后,他还是来找浮南了,他算准那只被拔去毒牙骨蛛死亡的时间,来到浮南居住的院前。
此时,在院外,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是郁洲,他的身形闪闪躲躲。
“城主大人。”郁洲自从开始推行浮南写的那份决议之后,精神状态好了很多。
他唤了阿凇一声之后,便朝他比出一个噤声的手势,他的另一只手里提着一个大笼子,里面还有一只骨蛛在爬,个头比浮南之前那只大一点点,同样,它嘴里的毒牙也被拔去了。
阿凇沉默不语,他隐没身形,看郁洲表演。
此时还是清晨,浮南还没醒,她本来是把骨蛛塞在被窝里一起睡觉的,但骨蛛半夜从被窝里爬了出来,它要饿死了,先是狠狠啃了几口浮南的手臂,被拔了毒牙的它没啃下什么,只能灰溜溜地爬到院子里,找更弱小的猎物。
浮南几乎就是城主府里最弱小的猎物了,骨蛛一无所获,曾经噬人无数的它此时奄奄一息,趴在院子里的雪地上,挣扎了许久,终于饿死了。
郁洲此人,心理果然不太正常——他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