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同康与启恩大师坐在马车中,看着两边道路掠过的树木,一时有些感慨。
邓同康唏嘘的说道:“又五年过去了。”
启恩大师微微一笑,道:“同康,你有多久没过来了。”
邓同康沉默了一下 ,然后才说道:“自从元空圆寂以后我就不再来了,算来也有个十年了。”
元空大师是宝华寺上一届的主持,佛法高深,与邓同康乃是方外好友。
启恩大师微微叹了口气:“宝华寺……可惜了。”
邓同康知道他叹息什么,现任住持元相大师,一心专研佛法,不理寺务,性格也有些绵软,容易受人蒙蔽。
就连邓同康与启恩大师也有所听闻,宝华寺新进了不少品行不端的弟子。
宝华寺虽然昔日荣光不再,但他们也不想看到它最终成为藏污纳垢之所。
邓同康看着启恩大师少有的唏嘘,笑道:“启恩,你着相了。”
启恩大师也不由笑了:“我还未成佛,自然不能幸免。”
马车渐走渐停,车夫在前头对邓同康说道:“大人,前方已经是讲佛会摆摊的地方了,马车进不去。”
邓同康撩开帘子看了下:“知道了,便停在此处吧。”
每次讲佛会,都吸引来很多信徒与修行居士、文人墨客,同样也会引来很多来摆摊的穷苦人家。
专门辟出一片地方摆摊,马车不能进去,还是元空大师在时定下的规矩。
一是因为,行人众多,走马容易伤人。
二则是对摆摊人家的体贴,下马车走过去,总会看到摊子上的东西,多少都会买点的。
邓同康与启恩下马车的时候,路边已经围了不少等候他们的人,既有文人墨客,也有僧侣居士。
“启恩大师,邓老。”众人纷纷向他们二人打招呼,他们微笑着四下点了点头。
一位面容慈祥,年约五十许的僧人,带着客堂几个知客僧走上前,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宝华寺欢迎启恩大师与邓老莅临。”
启恩大师与邓同康也合手回礼,邓同康道:“元一大师客气了,劳烦大师到此处等我们,实在愧不敢当。”
元一大师是宝华寺的监寺,元相主持醉心佛法,现在便由他来统管庶务,在寺中一向地位颇高。
“贵客光临,本寺应当的。住持方丈已在寺中扫塌相迎,二位请。”说着侧身做了个请的姿势。
“请。”
三人又相互谦让了一下,便率众人走了。
有些不明就里的群众,看到这么大阵仗的欢迎那两个人,不免围着看了一下热闹,直看到他们远去,还能听到有学子问启恩大师:
“启恩大师,何为佛?”
“一切众生,断三界烦恼果报尽者名为佛。”
“那如何成佛?”
“成佛不难,放下既是”
“如何放下?”
“先舍而后得,不舍不得,后舍而后得。”
……
留下的围观群众其中一人啧啧称奇:“那白衣和尚便是天下闻名的启恩大师?怎么如此年轻俊朗?”
旁边有一人说道:“启恩大师佛法精深,自然驻颜有术,听说他今年快五十岁了。”
那人咂舌:“不是吧,瞧着像二十几岁的样子。那旁边的糟老头子是谁?”
一开始回话的人已经不想理他了,站开几步,离他远点之后才说:“什么糟老头子?你自己胡说八道别连累我。那是前帝师、现在大周最有名的大画家——邓同康,他的画可是千金难求的。”
那人倒吸了一口气,帝师是什么概念?那是教过皇帝的人,可不是他这种平头老百姓可以非议的,他打了个哈哈:“邓老精神矍铄,一身青衣长袍衬得他老人家仙风道骨啊!”
他看周围并没有什么人注意到他,便装模作样的整理了一下衣领,转身没入了人群。
……
邓同康一行人走在路上,他看着往来的人群,与街道两边摆放的货物,说道:“今年倒是没有往年人多。”
元一大师笑笑没有说话,等走到山脚附近时,人群突然变得拥挤,很多人围着一个摊位,不知道在看什么,间或还发出惊叹声、指指点点声。
元一大师指着那些围观的人笑道:“今年的人也不少,都聚在此处了。”
他的促狭让一起走来的众人都哈哈大笑起来,邓同康好奇这里摆了什么,便分开众人走了进去,众人立马跟上。
只见这是一个不大的摊位,摊位上摆满了精致小巧的微型造景。
有做成几个小童在河边抓鱼嬉戏的,;有深山古寺内,小僧专心念经的;也有牧童放牛躲懒,含了草根翘着二郎腿躺在菜地上假寐的,各种造型千姿百态,不一而足。
唯独一点,便是所有造景都栩栩如生,活泼趣致。
盆景缩草为藓,缩树为蕨,一草一木,一竹一花,都深谙雅静清幽的禅意之道。
摊位旁写着两行字:“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配合着摊位上这些造景,便有了种禅意深远的感觉。
邓同康与启恩等人细细咀嚼这句话,不由得都眼前一亮。
“如此造景入微,真是妙趣横生。”邓同康不由惊叹。
启恩大师与元一大师都赞同的点头。
“夺天工之巧妙,造景者可真是有着一副玲珑心窍。”元一大师也赞道。
他刚才领着客堂弟子下山的时候便已看到这些造景,当时已经暗暗赞叹,只是没有时间细看,现在折返回来,再看还是觉得很震撼。
“佛性本天成,道法源自然,难便难在天成与自然,这些造景,倒像是蕴含此道。”启恩大师似是心有所感。
一旁帮忙招呼客人的廖伯娘,可听不懂他们的花式彩虹屁。
她认得元一,刚刚才看到他步履匆匆的领着一群和尚下山,知道他是宝华寺里的大师,那这几位应该是宝华寺的客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