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妖圣山,其旁不足千里之地,有一座通体漆黑的石山。
此山寸草不生,生机泯灭,隐隐覆盖一层阴森死气。
在那山脚之下,能看到层层叠叠的白骨堆积如山,森白的颜色,预示着年代已颇为久远。
此时在那山巅之上,一道身穿素袍的中年美妇负手而立,周身霞光喷涌,仙韵跌宕,与这石山气质截然不同。
白皙如玉的肌肤,精致的五官,略有些冰冷的神情。
能够看出,这妇人年轻时,定是一位绝世的美人。
哪怕如今脸上已有了些岁月雕痕,可依旧难掩她超然脱俗的气质。
“感觉到了么?”
在其身后,有一方乱石堆砌而成的石洞,此时在那石洞入口处,一位全身笼罩在黑袍中的佝偻身影缓步走来,站在美妇身旁,目视万妖圣山的方向。
“是毒蜈的气息。”
素衣美妇轻轻颔首,眉宇间似簇着一抹疑惑。
按理说,北疆三帝,执掌天下,根本不可能爆发如此惨烈的争斗。
毒蜈帝手段万妖惊悚,可在青龙帝面前,却依旧没有太多反抗的余地。
可他为何还要殊死一搏?
难不成,妖族内部出了什么变故?
“三月之前,我夜观天象,曾见神星天降,本以为是妖族吉兆,却见那星坠落,于半空破碎,焚烧万里北疆。”
黑袍人影缓缓抬头,露出一张长满疙瘩的丑陋面孔。
尤其是他的那一双褐色竖瞳,更是如蛇蝎般阴森,透露一种说不清的邪异。
“看来北疆,要有大事发生了。”
素衣美妇缓缓点头,风情绝美的脸庞上并不见太多神情。
她名鸢珏,乃圣教第二神使,亦是这方天地真正顶尖之人。
九品神帝,威压当世。
“那位圣教圣子你怎么看?”
美妇突然转头,看向身旁的黑袍老者,眼眸中第一次流露一抹凝重。
“我看不透,或者说,以我的实力,破不开他身上的道机。”
黑袍老者轻叹了口气,微微摇了摇头。
“以你八品帝境,居然看不透一个少年的身世来历?”
鸢珏黛眉扬起,突然轻笑一声,“鬼蛤,枉你活了千年,号称北疆第一智者,居然也有看不透的人。”
“哎,老了,现在的世间,是年轻人的天下了,如果我没有看错,那位妖族神星,坠落的地方就在万妖圣山,今日圣山发生的事情你也看到了,怕是接下来,妖族与圣教将会有一场不死不休的大战,鸢珏,这一次,你会作何选择?”
鬼蛤脸上露出一抹苦笑,只是这丝笑意配上他那一张奇丑无比的面孔,当真是瘆人恐怖。
“这几日,有妖族传言,九幽山上的那位幽王,是瞑凤一族,你又如何看?”
“我并未察觉到瞑帝一族的血脉波动,此言不真。”
鬼蛤摇了摇头,一只枯瘦黝黑的手掌中,捏着一枚血色灵玉,“鸢珏,这三百年,你可曾查探到什么?”
“不曾!不过…如今这位神主颇为神秘霸道,我怀疑…他根本不是叶族之人。”
鸢珏目视远空,美眸中是一抹沧桑落寞。
她本是北疆赫赫有名的大妖,当初叶族降临,收其为圣教神使,本意是维护世间安稳。
可这三百年,当真是发生了太多太多的变故。
以至于到现在,这位第二神使心中竟有了一丝的迷茫。
这世间安稳,当真是好事么?
“你与瞑帝,本是至交好友,如今她下落不明,血脉尽断,鸢珏,你真的就不想找出当年的真相?”
鬼蛤神色突然有些冷戾,他天赋在算,不在战,否则这三百年也早已踏上圣教,寻找那位…曾威压万妖,高傲温情的瞑凤大人了。
没错,世人皆言我鬼蛤是贪心者。
以瞑凤大人的仙姿无双,又岂是我一介蛤族所能般配?
可,三百年过去,那些曾追随在瞑凤大人身后的妖王妖帝,如今又有谁还记得…她敖翔九天的绝影?
“找出来又如何?难道凭你我之力,能覆了这圣州天地?”
鸢珏悠悠一叹,转头看向身旁的老者。
蛤蟆本是痴情种,错付真心惹恶名。
在她那个时代,提到鬼蛤,无妖不笑,正是因为他曾在瞑凤登临帝位的那一日,当众表露真心。
可想而知,以那一族的高傲,又怎会看上一个丑陋卑微的蛤蟆?
甚至就连鸢珏,当初也曾张口耻笑。
可,谁能想到,他这份真情,竟坚持了三百年。
这三百年来,鬼蛤无时无刻不在推衍天道气机,找寻瞑帝下落。
甚至,以他的天赋,本也有机会踏入九品帝境,成就无上妖名。
可他却甘心将这一身妖气还于天道,只为…寻找心中牵绊。
鸢珏被他的毅力所打动,而鬼蛤也成了她在这个世间唯一交心之人。
“就算覆不了,我也要还苍生一个真相,还我自己一份心安。”
鬼蛤深吸了口气,周身突然有一缕妖威汹涌天地。
“鸢珏,我问你,如果…我要杀那位圣教圣子,你会阻拦么?”
“会。”
鸢珏甚至没有丝毫犹豫,眼眸中却闪烁一抹痛苦之色。
“自我拜入圣教,受神主恩惠,便以道心起誓,终生不叛,否则必遭天谴。”
“所以说,你终究更爱你自己,而非是…苍生,罢了,那就看看,我们谁能得偿所愿吧。”
鬼蛤沉默良久,方才洒脱笑道。
并非所有的对立,都是生死大仇。
就如同他与鸢珏,本是挚友,却因心中坚持不同,所求道途也不尽相同。
他愿为心中所爱,逆天伐神,而鸢珏,终究舍弃不了一身道法,甘心为奴。
“作为老友,我奉劝你一句,那位圣子,未必就是真的圣子,但他敢如此挑衅万妖圣山,必然也是有所依仗,你算了一辈子天命,千万不要成了他人手中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