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院里的银杏树冠很大,能将桌子罩去一半,绿荫盖了下来,只有有星星点点的光撒落,仿佛撒了一层金箔。
李策把宝石匕首塞回刀鞘里头,放回桌子上。
福吉搬来一个绣凳请余清窈坐下。
这还是余清窈第一次和李策一起坐在院子里,也是白日里少有和他相处的时间。
看着桌子上一排十几根手臂长的小木棍,很难想象这些都是出自李策那双矜贵的手。
不过余清窈还是深感敬佩,就连这样的粗活他也做的极为漂亮,每一根木棍都削得光滑不说,上面一点斑痂都没有,倘若再上一道漆都能当件工艺品了。
谁能想到这些仅仅只是爬藤架子。
“如何?”李策问她。
余清窈忙不迭点头,笑着道:“殿下做的自然是最好的。”
这样的回答很安全,不会出错,但换在别人身上那就像是奉承,不过余清窈向来是一脸真诚,让人挑不出错处。
可李策又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看那堆小木棍,像是哄孩子一样的语气轻轻问:“这里面最喜欢哪一根?”
余清窈顺着他下巴抬的方向,还真的认真选了起来,不多会就用纤指捏出一根小木棍呈给李策看,“这根最好。”
李策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余清窈竟然当了真,人都有些劣性,哪怕像李策这般端方君子有时也难免,所以他下巴顺势就搁在了手背上,懒洋洋地撑着。
另一只手随便从里头拨拉出一根,温声问她:“为什么这根就不好了?”
余清窈并不会把李策往‘故意为难自己‘方面想,既然他问了,就应该思考如何回答。
所以余清窈接过李策递的木棍,在手里比划了一下,然后给出他答案。
“臣妾喜欢这样,可以握住的。”她把自己开始选的那根提起来,食指和拇指同时圈在木棍上,拇指还能搭到食指的关节,这样能够牢牢握住,不会掉落。
而李策给她后面扒拉出来的那根木棍却要宽上许多,足有三根指头那么粗,余清窈的手指没法完全圈住,食指和拇指才勉强碰到。
“喜欢能握住的?”李策早有察觉余清窈的小习惯,就是喜欢手里捏着东西,在她或焦虑或紧张的时候尤其明显。
就比如他们在大婚当夜第一次见面时,她捏着那喜扇柄。
所以对她而言,能捏住的好,不能捏住的就不好。
倒是意外的简单。
在他身边的人不说八面玲珑,好歹都有七八个心眼子,虽然李策不畏惧旁人会有些心机手段,但有时也会觉得厌烦,不想周旋应付,閬园是一个幽静之地,他很喜欢。
而余清窈更是一个心思单纯的人。
余清窈对自己刚刚选的那根越看越满意,无论长度粗细都很符合她的心意,但是她也知道不能顾此失彼,扫了李策的一番心意,连忙又道:“不过是搭一些架子,无论粗细都能用的上。”
就怕李策还要继续纡尊降贵地干粗活,余清窈把桌子上削好的木棍都抱到怀里,眼睛弯了弯,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有这些加上前院的,差不多够了。”
李策抬眼看了下,福吉收了指示颠颠上前,殷勤道:“王妃还是交给奴婢来吧,莫要伤了手。”
福吉和福安先后离开,余清窈因为想着张翊的事,就没跟上两人,反而身子往前挪了一挪,两手搭在桌子的边沿上。
“殿下,臣妾刚刚见到张阁老了。”
“嗯?”李策眉峰上挑了些许,几乎察觉不到他神情的异样,他温声道:“他是我的老师。”
余清窈从李策温润如常的眉眼里收回了视线,心里松了口气。
她刚刚还一直担心李策是不是因为什么事对张翊有意见,所以故意不见他的,但是他的神情和语气如常,好像是她多虑了。
“张阁老和臣妾想象的一样刚正不阿,对殿下很关心,对臣妾更是关照有加……”余清窈有意想给张阁老求个情,手指扣着桌子边沿的镂空花纹摩挲了起来。
李策却直接略过她的话,徐徐道:“他对你说了什么?”
余清窈怕李策误以为自己要告状,摇摇头:“也没什么,阁老他人很好,还说说明日会送……送些书给臣妾读。”
对于新婚贺礼什么,余清窈还是说不出口。
送书,送书也是挺好的,陌生人见面怎么会想到要送书呢?
当然也是关心她,照顾她的表现。
余清窈觉得这个说辞也能站的住脚,信心满满地看着李策,正准备打一打腹稿,继续为张翊说情。
李策自认为自己算是最了解张阁老的人之一。
这位固执的老头子所有良好的品德当中唯独没有热心肠这一点,若说他会主动送书给余清窈,李策是不信的。
思来想去,莫过于他对余清窈有意见。
李策轻轻叹了口气,不做声响,目光温柔落在余清窈压下去的脸上,从上往下就能看见她两排小扇子一样的浓睫覆在眼上,因而她那没有描贴花钿的白净额头就分外显眼,干干净净的,正对着他的视线。
想也未多想,李策身子带着手肘往前一倾,越过桌面,手指轻点到余清窈的眉心上,像是要敲醒还在装傻充愣、自欺欺人的小姑娘。
“我还不了解他,老师他最是挑剔难缠的人,是不好相处,不过你倒也不用放在心上,他对其他皇子公主亦是如此,就没有几个他能看顺眼的。”
张翊当初没有去当皇子老师也是有原因的,像他这样有才的人,持才傲物也实属正常,若是瞧不上的学生,砍了他的脑袋他也不愿意教。
就是如此固执,固执到有人断言他总有天会因为这倔犟的脾性吃大苦头。
余清窈用手盖住刚刚给戳了一下的额头,撑起圆溜溜的杏眼,直愣愣看着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