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色微亮,黑珏刚从雅苑出来,还未来得及去向鸿羽宅院,便远远看到一道青灰色身影顺着山道上来。
他定睛一看,眼孔中倒映出的面孔顿时清晰,不是向苼又是何人?
黑珏神色微僵,他昨日就那么随意一说,也没真觉得向苼能活下来,没想到这小丫头命还挺硬。
他立马折返回去,来到陆玉山房前,还未开口,便觉眼前一花,面前已多出一人,正是陆玉山。
他连忙低头行礼,“主人,向……”
“你这乌鸦嘴,还真是好的不灵坏的灵。”
陆玉山笑容温和,随意摆手:“罢了,你下去吧,今日是我做主,断不会出事的。”
“原来是小主人当面。”
黑珏面露喜色,“那属下就放心了。”
言罢黑珏一拜,当即退去。
不多时,向苼来到雅苑门前。
她左右看看,没见到仆人,正要上前敲门,耳边忽然传来声响:“直接进来。”
是陆玉山。
向苼目光一闪,推门进去。
雅苑小而精致,处处清幽。向苼顺着门口廊道踏入前厅,便看到陆玉山孤身一人站在窗边,负手遥望天边朝阳。
似是听到动静,陆玉山回过头看到向苼,顿时面露微笑:“向师妹来了,看你脸色苍白,看来是伤得不轻。”
向苼微微抿唇,“既然陆师兄开门见山,那奴婢便直说了。奴婢与陆玉山素昧平生,往日无怨,近日无仇,陆师兄何至于要害奴婢性命?!”
说到此处,向苼眼眶发红,“若非奴婢察觉到不对,及时停下,此刻怕早是没了命。敢问陆师兄,我等随侍的性命在您眼中,当真如此轻贱?”
“向师妹果真是兴师问罪来了。”
陆玉山也不恼,不答反问:“你可知,我早在百年前便达到筑基巅峰,结丹于我而言轻而易举,却为何迟迟不突破,一直留在荡尘峰吗?”
百年……
向苼心中暗凛,天衍教的布置在百年前便开始了?
她心念急转,面上却露出一副茫然之态。
陆玉山也没指望她真的回答,不过片刻,便自顾自地说道:“我身负绝品灵根,修行一路顺风顺水,宗门上下无不将我当做下一任宗主来培养,便是吕晋也不及我半分,直至百年前……”
陆玉山指了指自己太阳穴,“我神魂自行双分。”
先天恶疾?
向苼脑海中蹦出一个词来,她似乎在梦中听过。
“此乃先天恶疾。”
陆玉山接着叙说,语调平缓而温和,仿佛说的不是自己,而是一个陌生人,“神魂双分两离,虽能结丹,内丹却无法与神魂相融,修行路就此断绝。且随着时间推移,神魂分裂愈发厉害,最终……”
话到此处,陆玉山顿了顿,笑道:“任何一个宗门,都不可能将希望寄托在一个将死之人身上,不是吗?”
向苼面露复杂:“师兄……”
“我说了这么多,可不是让你可怜我。”
陆玉山愧然一叹:“前两日我恶念作祟,故意诱导师妹自损。待得清醒过来,一切为之晚矣,幸亏师妹福大命大,否则我当真要愧疚一辈子。”
“师兄千万别这么说。”
向苼连忙安慰道:“我不知其中竟有此内情,便恶意揣度师兄,还烦劳师兄自揭伤疤。师兄贵为真传,却肯为我这等地位卑贱的随侍开口解释,这天底下再也找不出第二个陆师兄来。
左右…左右我伤势并不重,疗养一段时日即可,师兄莫要为此伤神,以免折损自身。”
“向师妹,真是菩萨心肠。”
陆玉山笑容温润,手中光芒一闪,出现一张面具,“你心神损耗,若是光靠疗养,还不知要花多长时间。弥补心神损耗的灵丹妙药,我手边暂无,不过这个月十六在照水亭,会有秘密坊市。
坊市内交易之物,无不珍贵。你戴着面具过来,我也为你求取合适的丹药,顺便再为你寻一门真正的剑道秘笈,以弥补前日之失。”
言罢,陆玉山将面具递过来。
“师兄!”
向苼满脸受宠若惊,连忙推拒,“奴婢一介随侍,当不得师兄如此破费!这面具,还是留给内门师姐们……”
“向师妹,在下若是看人只看身份,今日便不会与你说这般多。”
陆玉山笑了笑,将面具强行塞入向苼手中,嗓音低沉而温润,“八月十六夜半子时,莫要忘了时间。”
话说到这个份上,向苼只得收下面具,面生欢喜,又似羞涩,嗫嚅道:“若是十六那日哥哥还未归,师妹…师妹定会赴约,不负师兄爱护之意。”
话至此,向苼两颊酡红,低头行了一礼,便转身快步离去。
陆玉山盯着她离去的背影,面上笑意愈发浓郁,却不复温和之意。
“主人。”
黑珏皱着眉头现身,此刻他满腹疑问,却不知要如何问起。
“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何要给她面具?”
陆玉山一拍折扇,摇头笑道:“这小丫头好糊弄,藏在向鸿羽体内的那老鬼可不好相与,若是知道我动了他宝贝徒弟的小炉鼎,保不齐要找我麻烦。
还是让她去方寸集洗去记忆,最是稳妥,也省得我亲自动手。”
黑珏顿时恍然,抱拳赞道:“小主人办事稳妥,黑珏远远不及。”
“小主人么……”
陆玉山回转过身,若有所思地盯着黑珏片刻,蓦地问道:“黑珏,我很早就想问你,你究竟是忠于前世的我,还是现在的我呢?”
黑珏硬着头皮说道:“那不都是主人您吗?”
“是啊,都是我。”
陆玉山笑了笑,“那又何来小主人之称呢?”
黑珏脸色骤变,二话不说跪下来,“属下知罪,此后再不会如此称呼主人了。”
“无妨无妨,你起来罢。”
陆玉山笑容不减,“我不是他,此等小事随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