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夏想要达成的效果不难, 就是微缩工艺加反射光。
原理很简单,本质上跟人民币上加一根金属条的性质类似。
把这些“金属条”以经线或是纬线的方式织入面料里。
安夏确定这个技术是可行的,她穿过的许多大牌服装的标识牌上都有。
不过她觉得缝在标识牌上挺没意思的, 那东西毕竟是藏在领口里面,在炫耀的时候多不方便啊。
根据安夏身旁同事朋友们炫正品的操作, 都是一些外在细节。
第一显得产品特别高贵,细节之处见真章。
第二显得消费者特别高贵, 懂得多,是个识货懂行的人。
共同成就,互相抬高身份。
安夏翻了许多资料, 发现现在有她想要的技术,但精度并不太高。
只有精度提高了,才能让仿造者的生产成本提高, 或者他们的技术根本做不到。
安夏在牡丹厂高层会议上提出这个意见。
陈勇仔细听完她的分析之后说:“想法是好的, 但是据我所知,现在的技术精度达不到你所希望的那样。”
老龚书记之前就是后纺车间的车间主任,主要工作是把粗纱精纺成细纱。
龚伟也跟着在那里待过。
他补充道:“其实不是不能, 是不是人人都能。你的要求八级技工绝对能做到, 全国的纺织厂加在一起, 才几个八级技工啊?九厂才出了一个,而且人家八级技工能给你一直干这个?”
“那就是可以做到, 而不是完全不可能?”
“是啊, 你可别真惦记上咱老厂的鲁师傅了啊, 他现在都负责指导了, 全厂都搞不定了, 他才亲自动一动, 不可能给你在车间里一站几个小时, 就为盯着这几台织机。”
安夏亲自去了一趟车间,盯着操作流程,发现现在的工序确实太依靠人工了。
以前电视新闻上一放纺织厂的相关,配的视频就是一个纺织女工在呼呼抽线的机器前走来走去,她们就是要一直盯着络筒机,断了线就得人工找到断头,重新接上。
麻烦、慢、重复无聊,不小心就走神了。
两天,安夏都蹲在几个与防伪线有关的设备前面,拿着小本本在记录,第三天还搞来了一台摄像机,对着拍。
负责络筒机的工人整个人都不好了,每天精神高度紧张,出门梳头都比平时多花五分钟。
吃午饭的时候,他跟工友们抱怨:“随时随地都被人盯着,我连上厕所都不敢太久,上回我上完厕所刚回来,就看见她在看手表。看手表啊,同志们,这是要掐表计时啊!”
“哎,你们说,她盯着这么紧,是要干什么啊?”
有一个对资本家剥削史很有研究的工友眉头一皱:“你们知道,流水线,是谁发明的吗?”
“美国人吧?”
“对,一个叫泰勒的美国人,就是怕工人偷懒,他就是这样……”工人比划了一个扛着摄像机的动作。
“把工人所有的动作都拍下来,然后拿回去分析,去除所有的多余动作,然后又用流水线杜绝了偷懒的可能,把工厂的效率一下子就提高啦。”
他用手指点了点桌面:“我怀疑,过几天,咱们就要颁布新的操作手法了,说不定还规定每天要干多少。”
“没必要吧,我们都这么努力了。再榨,也榨不出来了啊。”
“哎,咱们说也没用,等着瞧吧。说不定今天下午就宣布了。”
工人们等啊等啊,也没等到有什么好瞧的。
安夏扛着借来的摄像机去九厂,以“拍摄一段标准操作给年轻工人们看看”为由,请动了八级技工鲁师傅出山,亲自演示了一段。
鲁师傅听说是拍下来做为教材的,老一辈无产阶级工人的精神顿时振奋起来,把衣服穿得整整齐齐,厂帽戴得一丝不苟。
同样的操作做了两遍,在安夏看来,比牡丹厂那几个年轻工人已经强很多了。
“不行不行,刚才有一个地方做得不够好,再重拍一次吧。”鲁师傅精益求精。
终于拍出了他自认为最完美的操作。
“让那些小子们看看!看他们的父辈们对工作都是什么态度!我,不是不行,只要我愿意干!就一定能成!哎……可惜,英雄也无用武之地喽。”
鲁师傅对现在厂里的现状十分痛心,但也无力回天,说多了,人家还嫌他这个老头子话多烦人。
“那您来我们牡丹厂呀。”安夏盛情相邀。
鲁师傅看了她一眼:“不是我不想去,但是从九厂调过去,工资福利减半……呵呵呵……我家里人口多,我孙子刚上小学,前几天还闹着要买变形金刚,一个要好几十块,要是去了牡丹厂,就没法让我大孙子高兴啦。”
“行,要是您以后想来,随时欢迎。”安夏笑着说。
鲁师傅的珍贵影像资料,确实是用来当教材的。
只不过不是给车间里的工人们看,而是给陆雪看。
灯泡厂与纺织厂不是一个机构,但是可以从设备表象,倒推出内部机械原理,然后再考虑如何使用自动化程序来实现。
“光这么看不行,我没见过纺织厂的设备,而且,光我一个人肯定来不及开发,我同学做的津京唐铁路自动化项目,几十个人的研发团队,你的这个虽然没有铁路那么大,但是想要早日上马,就得十几个人合作。”
“嗯……你能帮我找到人吗?”安夏问道。
“我尽量帮你问问我的同学吧。”
陆雪的同学们分散在天南地北各个行业,想凑在一起协作,除非进入高速上网时代,大家都远程办公。
现在?
那真就是“从前车马很慢,书信很远,每个城市都有一个同居对象,家里的老婆都不会知道。”
等他们一来一往的沟通,黄花菜都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