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是今天这样的场合,老人依旧穿着一身笔挺的军装,银发梳理得一丝不苟。
景佑不喜欢慕燃,但他对慕鸫却是真心尊重的。
先不说慕鸫曾经立下的功劳,单看这些年的扶持,他就不能不客气几分。
景佑想到他前段时间才旧疾复发,关切地问了一句:“元帅身体好些了吗?”
“劳殿下挂心了,老臣一切安好。”慕鸫拍了拍慕燃的肩膀,“老臣这次来,是带犬子来向殿下和淮裴将军道歉的。”
慕燃被父亲拍得向前一步,本想像以往一样直接叫景佑的名字,视线触及景佑毫无波澜的黑眸,喉头一阵干涩,试了几次都张不开口,只能狼狈地弯腰行礼:
“殿下。”
两人自小相伴长大,要说完全没有感情,那是不可能的,此时被景佑公然冷待,他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和委屈。
更多的还是不解。
他想不通,景佑怎么突然变成了这样?
景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黑眸冷沉,毫不掩饰自己的不喜,直到场面近乎凝固,他才淡淡开口:“不必了。”
他看向慕鸫,老人身板笔挺,依旧像年轻时那样铁血强硬,但他终究还是老了。
这个辛劳了半生的老人,已经经不起再一次失去儿子的打击了。
“你父亲身体不好,这段时间就留在家里好好照顾你父亲,别的事就别管了。”
慕燃蓦地抬头,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你要我在家……”
慕鸫跺了下拐杖,沉声打断了他:“老臣明白。”
他顿了顿道,“殿下放心,我会监督犬子的。”
“那就劳烦您了,我还有事,失陪了。”
景佑说完,不等慕鸫反应,朝他轻轻颔首,转身离开,淮裴连忙跟上。
一圈寒暄之后,景佑在楼梯口停下脚步。
“你去吃你的小蛋糕吧,”景佑道,“基本没什么人了。”
“那你呢?”
景佑朝高处偏了下头,遇见慕燃之后一直紧绷的面容放松下来,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去哄哄我爹。”
淮裴这一圈转的晕头转向,都忘了景帝在生气的事了,闻言向上面一看。
景帝还闭目靠在椅背上,就是时不时悄悄掀起一点眼皮,见儿子背对自己,就一眼接一眼地瞪过来。
不过,他瞪的不是景佑,而是他旁边的淮裴。
那眼神,之痛心疾首,活像老父亲看勾引儿子的狐狸精。
某淮姓狐狸精摸摸鼻子:“好吧,我要一起吗?”
景佑想也不想:“不用,你一起去就不叫哄人了,那叫火上浇油了。”
有道理。
于是狐狸精只能灰溜溜地甩着他毛茸茸的大尾巴,悄悄跑上楼,去吃他的点心。
另一边,联邦外交官斯特兰一直注意着他的动向,碍于周围一直有人,没敢上前和他说话,这会儿见他一个人上楼,连忙放下酒杯跟了上去。
他没注意到,还有一个视线一直盯在淮裴身上的人,也注意到了他们。
——那不是联邦这次来的外交官吗?
楼道口,斯特兰跑了两步,跟上淮裴的步伐,喘着气叫道:“上将?”
淮裴还以为身后是其他上楼是宾客,这会儿听到熟悉的称呼,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清来人的脸,暗暗吃了一惊。
淮裴:“?”
啊这,怎么还搞跟踪呢?
斯特兰紧张地左右张望了一下:“上将,可以换个地方说话吗?”
淮裴心想,咱俩有什么好说的啊,还专门找个地方,跟间谍接头一样。
不行,得想个办法避嫌!
他清了清嗓子,学着景佑刚才那副高深莫测的语气开口:
“……不必了,我们没什么好说的。”
斯特兰确定了周围没人,心中一喜,刚要开口,就听到淮裴这样一句话。
他错愕地抬起头,看向几步台阶上的白发青年。
青年并不看他,雪白的长睫盖着浅色的瞳孔,疏离淡漠好似无欲无求的佛子。
斯特兰一时间只觉得喉头堵塞。
“上将,我知道联邦对不起您,但是,您要相信我,不是所有人都是那样的。我们从来没想过要放弃您,一直在想办法救您回联邦!”
淮裴大惊。来了,回联邦!
景佑是什么押题专家?
下一个是不是就是给他改善待遇了?
“您放心,我们一定不会放弃,一定会努力救您回去,到时候,您还是我们的上将!”
斯特兰说到这,再一想如今的情景,只觉得说再多都是空的,不由流下了悲伤的泪水。
淮裴被他说得绝望,险些也流下了悲伤的泪水。
虽然不是升职加薪,但是这话说的可比升职加薪可怕多了好吗!?
大哥你不要害我,我还没活够呢!
他不敢耽搁,立刻拨通了景佑的通讯。
这瓜田李下的,再让这人说下去,他跳进什么河都洗不清了。
通讯接通,淮裴松了口气,现在只需要解决这人就行了。
“……不用了,”他努力措辞,试图打消对方这可怕的想法,“我在帝国挺好的。”
斯特兰也不知道把他脑补成了什么绝世小可怜,这会儿脑子还没转过弯,一听就“汪”的一声哭了出来:
“上将,您就不要再安慰我了!您过得好不好,别人还能看不出来吗?”
淮裴:“……”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这一身富贵样,实在想不通他究竟看出来了些什么。
但站在这哭确实不像样,他给景佑打了通讯避嫌是一回事,让别人看到了回去暗自猜忌又是另一回事,只能捏着鼻子开口:
“别哭了,先上楼。”
景佑的休息室在32楼,也就是顶楼,淮裴怕遇上别人,避开人流走了楼梯。
计划是好的,就是走的时候没料到会跟上一个小尾巴。
他走的轻松写意,斯特兰却不行了。
多年文职下来,他的四肢早已退化,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