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三夏”,就是夏收、夏种、夏管的建成,在中原省,三夏从五月下旬开始到六月中旬结束。
在这不到一个月时间里,农民要完成冬小麦的收割,玉米、大豆等作物的种植,以及其它田间管理工作。
为了保证在下雨之前把所有麦子收割干净、颗粒归仓,要赶在农时结束之前把土地翻整完毕,将玉米、大豆、土豆等作物种下去,还要完成施肥、杀虫、小麦脱壳晾晒、交公粮等多项工作,老百姓恨不得一天有四十八小时,那还有多余的时间来看电视?
所以就算节目再精彩,他们也只能忍着心里的好奇,早早地的回去躺下,好养精蓄锐,等明天一早就抓紧时间干活。
李耒也是因为这个才急匆匆赶回家的,他要是不回来,家里的活儿就只能由李启云和王凤莲两个人干了,就算亲戚朋友能帮忙,他们也得去人家家里干活儿把人情还回去,如此以来,非得把人累坏不行。
夏收在即,他们也没心思纠结李耒要当个体户的事情,凌晨三点多,王翠莲就早早地起床,炒菜、蒸馒头、煮稀饭,给他们准备早餐。
一般时候,农村向来都是一天两顿饭,可到了三夏时节,那怕最拮据的人家,也要扎扎实实做三顿好吃的,要不然家里的劳力那有力气干活儿?
三点半,饭快做好了,李启云和李耒起来洗了把脸,没吃就趁着蒙蒙亮的天气前往公社所在地。
如今乡下的学校都放了忙假,让老师、学生可以回去给家里帮忙收麦子,李启云暂时不用上课了,不过人手还不够,需要去街上雇佣几个麦客。
麦客是指流动的替别人割麦子的人每年麦熟季节,就有农民专门外出走乡到户,替人收割麦子。
陈忠实的小说《白鹿原》里,鹿黑娃就曾经干过这个行当,然后在帮人家割麦子的时候勾搭上了田小娥。
麦客大多有固定的线路,来河阳县当麦客的多是附近卫津县的人,每年农历四月,卫津县的农民便成群结队来河阳割麦,河阳割罢,旁边长罗的麦子刚黄,长罗的麦倒了,外黄的又跟上了,外黄的割完,便离家门不远了,回去割自家的麦子还能跟上。
而河阳的农民在忙完自家活计之后,要是还有余力,就会跟着麦客队伍一起离开,到其它地方割麦子;这可是当下农民为数不多能赚钱的机会,只要不是累得不能动弹,谁都不肯放过。
到了街上,只见屋檐下全是黑乎乎的一堆,走进了看,麦客们一个个蜷腿躬腰,东倒西卧的躺着,鼾声打得比雷都响;他们可舍不得住店,而且现在又不冷,有个能遮雨的屋檐就够了。
“一亩一元二,谁去哩!”李启云拉长声音喊道,当老师多年练出的嗓门通透而又响亮,瞬间就把人群唤醒。
一个身强力壮,自以为有些武艺的汉子,咕噜一下站起来,胸脯一拍,“这个场我当了!五个元一亩,没五个元谁也别想雇,谁也不准跟!”
这叫霸场,雇主的被唬住了,只得抬高雇价,谁要是敢便宜应雇,就是一场好打,打赢了你随便去,打输了就得听他的。
这位看起来有些威望,原本已经有人准备过来跟李启云搭话了,一见他这架势又缩了回去。
同时心里未尝没抱着期望,要是这小伙子能把价格推上去,那自己说不定也能占些便宜,但凡能拿五块钱一亩,谁愿意挣区区一元二去?所以谁也没说话,只是默默盯着李启云看。
放到一般人身上,被这么多盯着肯定会害怕,说不定嘴一秃噜就答应五块钱一亩了。
可李启云是谁?手中一根教鞭握了三十年,不知道打过多少人,怎么会被这点小场面吓到?
他伸手点了点哪个出来霸场的汉子,“出门在外都不容易,莫以为自己是过江龙,到哪儿都能吃得开!你们想多赚点可以理解,但是一上来就喊五个元一亩,真以为我们柳树公社都是吃素的?”
“我叫李启云,不知道的多打听打听,你要是还喊五个元,还拦着人不让干活,那不光是你,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我保证在全河阳,都没一户人家愿意雇你们!不信,你大可以试一试!”
李启云虽然只有一个人,但这番话一说,现场愣是没一个敢吭声的,看得李耒忍不住竖起大拇指,老爹牛逼!
“哎呀,我就说看着眼熟,这不是李老师吗?李老师,你还记得我不?我是吴河东啊!去年你家的麦子就是我带人割的!”
“哦,河东啊!你家顺昌今年没跟来?”李启云笑了,有人搭话就好,说明他们的态度已经开始软化了!
每年开镰割麦的时候,田主和麦客们总要来这么一场博弈,只要愿意谈,最后都能谈出个双方都能接受的价格,就怕有些愣头青不懂分寸,闹到最后田主的麦子耽误了,麦客们也没赚到钱,落了个两头输。
“李老师好记性,来了来了,娃还指望多挣点钱娶媳妇哩!顺昌,快叫李老师,李老师去年还送你了几根铅笔,让你好好学习,你该不会忘了吧?”吴河东把自家孩子顺昌从后面提溜过来。
“李老师!”吴顺昌身材匀称,满脸秀气,大眼珠灵透地闪着,白褂子上印满汗碱,黑裤子打着补丁,一双麻鞋磨掉了后跟,整个人看着很是精神。
“嗯,是到结婚的年纪了,这一看就是好后生,不愁找媳妇儿,等走的时候,我给你写两幅对联带回去,结婚的时候用!”李启云赞道。
“哎呀,那可是太感谢李老师了!不过哪有这么容易啊!倒是有姑娘相中了他,可他爸妈咬死彩礼不松口,娃也是打算豁出力气收完这一季麦子,回去再借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