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此事已在军中传得沸沸扬扬。这赵佗年不过十五六,身上乳臭未干,有何资格可与吾等同列,我认为此事不妥。”
王贲帅帐之中,一个军候高声开口。
话音落下,帐中其他将领也都纷纷出声。
“赵佗之前担任的不过是五百主之职,手下不过五百人,根本就没有指挥数千人部队的经验,陡然让一个孺子掌管一曲人马,岂不是将这数千人置于危险之中,末将认为就算他升了爵,最多将其职务升为二五百主便可,如此循序渐进,方为正道。”
“是啊,是啊,此子太过年轻,陡然从五百主升为军候,恐怕不妥。”
帐中众人争相发言,他们一边看着主位上的王贲,一边用目光瞥视着坐在帐尾的少年秦将。
感受着一道道各怀心思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赵佗面色平静。
他心里如同明镜,很清楚自己被王贲从五百主提拔为军候之职,已经引起了很多人的嫉妒。
无怪乎其他,只因为赵佗的年纪太小了。
秦制,十七岁傅籍。
也就是男子到了十七岁(虚岁)才会前往官府,在专门的名册上登记名籍,然后开始服役。十七岁,也就相当于是秦人的法定成年年龄。
包括李信、王离、杨熊这些人都是在傅籍之后才被召入宫中为郎,没有人例外。
而赵佗,不过十五六岁,还不到傅籍年龄,却已经被任命为军候之职,相当于后世一个高中生被提拔为旅团级别的干部,谁能心服口服?
军候者,位次校尉之下,掌管一曲人马,手下足有数千人之多,已经算是秦军的中层将领,可不比五百主那样的基层军吏,两者绝不可同日而语。
王贲军帐之中,参与议事最低就是军候级别。
这些军候大多都是胡子老长、面容沧桑的中年男子。
此刻眼看着一个比自家儿子还小的少年,陡然一跃,变成和他们同一级别的军候。战场辛苦拼搏大半生,却和一个未成年的孺子同级,这种感觉谁受得了啊。
故此,帐中军候全都不满的发声,希望王贲收回这个任命。
至于更高级别的校尉和裨将军们,则是略带玩味儿的看着这一幕,如同看优伶杂耍。大军枯守大梁城外,无仗可打,每天都是无聊的日子,今日之事正好用来调剂。
王贲四十多岁,唇上留着两撇胡须,头发有些稀疏。
看着帐中诸将叫嚷,他没有发怒,更没有用军令压制。王贲只是笑了笑,目光扫过帐尾正襟危坐的少年,见他面色平静,并没有怒色或是自卑。
王贲微微颔首,这小子心态还不错。若是换成王离,在帐中被这么多人怀疑,恐怕早就怒的满脸通红了。
“赵佗,众将皆言你不宜担当军候之职,你之意如何?”
此话一出,帐中诸将皆把目光望向坐在帐尾的那个少年,想看他怎么说。
赵佗神色沉静,知道这是王贲对自己的考验,如果连一群同僚的质疑都对付不了,何谈率领一曲人马征伐疆场。
赵佗站起身来,先对着帐中诸将拱手一礼,然后朗声道:“诸君认为赵佗不能担任军候之职,无非是认为赵佗年少,不配与诸君同列。那赵佗斗胆问上一句,我秦军之中,是否有过军法规定,军候之职要限制年龄,不能由年少之人来担任?”
众将皆愣了下,秦军的职务任免似乎只有对爵位的规定,至于年龄,好像真没有明文限制。
一个胖军候滴咕道:“虽无规定,但你一个十几岁的孺子,懂个屁的打仗。”
听到这话,不少人低笑出声。
赵佗眼中一亮,不仅不怒,反而大笑起来。
“这位五大夫说的好啊。我赵佗懂个屁的打仗,不过是跟着王老将军,李信将军参与过几场微不足道的战斗罢了。”
话到此处,赵佗声音高昂起来:“我赵佗亲身参与易水大战,跟着李信将军夺取燕国易水长城,断掉燕军后路,并在战场上亲手斩杀燕寇数人。”
“后来又跟随王老将军攻破燕国下都武阳,兵围上都蓟城,赵佗不才,献上巨砲之术,助王老将军夺取燕国数百年之都城。”
帐中的笑声停止了,那些军候全都住了嘴,瞪大了眼睛看着赵佗。
赵佗自顾数道:“我随李信将军转战辽西,数百里奔袭,在医巫闾山截住燕王的车队,斩杀燕国精锐,俘虏燕国公卿大臣数百人,并亲手擒住燕国太子燕丹。”
“大王亲诏,让我随李将军献俘于咸阳。之后我又以百将之身,入宫赴宴,接受嘉奖,大王亲自为我赐爵三级,昭示功勋。”
帐中诸校尉和裨将军都面容严肃起来,眼中尽是惊讶之色。
大王亲自嘉奖,这可是无上殊荣,代表着那位王者的认可。
赵佗继续侃侃而谈,说道:“我年纪虽少,却被召入宫中为郎。之后听闻伐魏之战,便主动请命而来,赵佗虽只是个五百主之职,但也曾在魏地亲上战场,夺取城池。”
“魏地之中,攻取小黄、外黄皆有吾之功劳。之后更察觉魏将欲袭击荥阳之策,率军尾随其后,在荥阳城下大败魏军,我部不仅阵斩魏将周巿,更俘获魏国公子豹。那魏豹如今尚在军营之中吧?”
“吾曾听闻一言,勐将必起于卒伍,宰相必发于州郡。我赵佗从卒伍中而起,年纪虽小,却也经历大战无数,这五大夫的爵位,亦是我从战场上拼杀出来,绝无半点水分。这点履历,不知可入诸君之眼,是否能让赵佗和诸位并列为军候呢?”
赵佗话语落下,军帐之中,鸦雀无声。
哪怕是刚才声音最大的军候,此刻也说不出话来。
他们这些将吏乃是淮阳之师,一直随王贲呆在南方,并未参与过北方的灭国大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