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赤红,他性格本就急躁,一路奔逃,深感耻辱。
特别是离睢水竹邑越近,他心中的那种羞耻感就越深。
昔日从竹邑率兵三万北上,立志擒杀赵佗以解楚危,而如今却带着残兵败将回来,这样的结局让素来高傲的他如何能够接受。
“此处千人中可有敢战之士,同我转向,共杀秦人乎!”
项渠大吼,翻身上马。他不仅不逃,反而手持兵刃,转向秦军骑兵所来的方向。
“项将军!”
景同大惊失色。
与此同时,千人之中,数十道激昂的声音响起。
“吾等愿随将军!”
这数十人中有大半是项渠短兵,自是忠心耿耿。
剩下的也都是热血壮士,一个个立刻起身,骑士翻身上马,步卒提起矛戟兵刃,紧随在项渠身后。
近百黑甲骑士自北驰来,欲要像之前无数次一样,恐吓这些溃卒继续奔逃,他们就可以追在后方进行杀戮。
但这一次,这些楚军溃卒没有逃跑,反倒有楚将纵马相迎。
“项氏之子在此,秦人安敢张狂!”
项渠瞋目大吼,厉声而叱。
其威势竟将当头的秦军骑兵吓得神色惊骇,连忙勒马停步,不敢上前。
项渠趁机纵马奔驰,杀入秦军骑兵中,手中兵刃挥舞,当即将一骑戳翻下马,其身后数十楚骑也呼喊着奔来。
一番厮杀,近百名秦军骑兵被斩杀十数人,余者连忙退去。
“快哉!”
眼见秦人退走,项渠也不追赶,反而大笑出声。
周围浴血厮杀的楚卒们也跟着笑起来:“将军威武!”
项渠这才勒马回转,对在地上呆愣的景同笑道:“走吧,景将军。”
景同这才反应过来,忙拱手道:“素闻项氏之人皆乃世之勐将,有百人敌之勇,景同今日一见,传言果真不假。”
项渠澹澹一笑,眼中却满是落寞。
百人敌。
战场之上,面对兵家之术,区区匹夫之勇,又有何用?
击退作为前锋的秦军骑兵后,项渠也不耽误,率领剩下的兵卒踏上南下的道路。
十余里距离,半日路程。
这支楚军的前方,终于看到了一座位于睢水边的城邑。
竹邑。
只是前方的那座城池,并非想象中的打开城门,有楚将守在门外相迎。
反而隔了老远,都能听到里面有阵阵喊杀声传来。
“莫非秦人绕道攻取了竹邑?”
景同大骇,千余楚军亦是神色震恐。
不过当他们抵达竹邑城下时,才发现情况并非如此。
城中确实有人厮杀,但并非绕路而来夺取城池的秦军,而是竹邑城中的楚人在听闻楚军前线大败后,竟联合在了一起,袭击镇守此城的楚军士卒。
而且,还真的让他们偷袭成功,占领了此城。
当项渠和景同带领一干残卒抵达城下时,城中的战斗落下帷幕。
“秦人素来被称作残暴,但他们征粮尚要给钱,还会给吾等留下最后一口吃食,驻守竹邑期间,也从未有欺男霸女,肆意杀戮之事发生。他们虽非楚军,却比你们这些楚军对吾等还好!”
“你们同为楚人,却抢走了我们最后的粮食,让吾等在这寒冬中自生自灭,甚至还欺人妇女,抢人财物,就连釜甑也要给吾等夺走,此等行为何其可恨!”
“吾等宁投秦人。也不想被你们这些楚军肆意残杀虐待!”
城头上,那一句句满怀怨恨的楚言楚语传来。
“贱民可恨!”
景同勃然大怒,马上就要率兵夺城。
在他看来,城中不过是一群小民造反,他们虽是残军,却还有兵甲在手,足以打下城池。
项渠却是微微一叹。
“走吧,去符离塞附近渡河,若是在此耽搁,秦军就要追上来了。”
景同咬牙点头。
项渠说的没错,秦军先锋骑兵虽然被击退,但后面追击的秦军主力却不远了,要不了多久就会赶上了。
他只能恨恨的看了竹邑城一眼,跟着项渠带兵继续沿着睢水行走。
到了日落黄昏,天光西斜的时候。
他们终于抵达了符离塞对面,原本是那支五千秦军所驻扎的营寨。
这里果真还有一千楚人等待,甚至还造好了渡河的船只。
睢水对岸,便是符离塞。
“将军,秦军随时有可能抵达,还请将军先行过河。”
景同忙请项渠上船。
但项渠却站在原地不动,双脚如同生根了一般。
“将……将军。”
景同声音发颤,他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