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问行见到苏临的表情像见了鬼,即便见到苏临从风水迷阵出来,他依旧没想到楚北陵可能会死,直到苏临将楚北陵的死讯告诉他时,他才恍然大悟,像听到一个滑稽的玩笑般失笑出声。
但他很快又收起笑容,以百倍于之前的严肃,安静地凝视苏临。
“你妹妹一点事都没有。”莫问行说。
“把她带过来,我要带她走。”苏临直截了当。
莫问行与身边的随从低语了几句,那些随从驱散了围聚在四周的家仆,然后也先行离开,苏临的视野范围内很快就只剩下莫问行一人。
“什么意思?”苏临不解,如果这是表达诚意,那表达方式未免愚蠢了些。
“他们不适合听这些话,所以我让他们回避一下。
楚北陵是真武门的圣子,他叔叔是大罗天门的长老,元婴境,你回去后,最好睡觉拉屎都有人看着,如果可以的话,你就在街上生活吧,哪怕被当做疯子,也比死了好。
你杀了楚北陵,想打赢东瀛贼就只能靠水泥了,为了大夏国的百姓着想,你最好尽快把水泥的技艺教授给神机营的工匠,如果神机营在你死前都没学会怎么做水泥,这场仗就打不赢。”莫问行平静地说道。
“你们到底想干嘛?”
莫问行意味深长地看了苏临一眼,什么都没说,兀自转身离开。
苏临没敢追上去,选择在原地等待洛槐南。
没多久,洛槐南从长廊的另一端跑了过来,她看上去没有受伤,但苏临却无法分辨她的脸色和表情,无法命名的颜色填充在洛槐南的皮肤、童孔、头发上,让她看起来像个陌生人。
“这体质可真倒霉,走在街上都会被人绑走,辛苦你啦!”洛槐南亲热地搂住苏临的胳膊,偏头贴在了苏临肩膀上,显得格外高兴。
因为她从那些家丁的口中得知,来找她的人是她的兄长,也就是说苏临是以她兄长的名义来接她的,这让洛槐南格外开心,虽然很早以前她就“苏临哥哥”叫个不停,但当苏临对别人说她是他妹妹时,那种感觉和仅有她自己默认的兄妹关系,是完全不同的。
“走啦,我们不从正门走,闭上眼睛。”苏临弯腰将洛槐南打横抱起,紧接着纵身一跃,跳入风水迷局当中。
借着新的色觉体系,苏临轻而易举地辨认出真实的道路。
在苏临眼中,周围那些普通人类就能辨别的色块,不断移动拼合成全新的景物,墙壁的灰色在空气中移动,从东到西;花簇般的红在地上偷偷平移,翠绿如地毯卷起又铺开。
而苏临瞄准那些完全没有变动的色块,以那些色块的轮廓来辨别真实的景物,不断朝着一面面墙和树木撞上去,撞上树木依旧有触感和痛觉,在空无一物的空气中,他能感受到树叶摩擦脸颊的瘙痒。
但他知道,触听是假的,视觉才是真。
他看到在风水迷局的的正中央,那片没有任何绿植和亭台楼榭的空地上,盘旋着一片浓郁的光尘,那光尘的温度惊人的高,几乎像一团燃烧的火焰,紧贴地面,深入低下。
而那个地方,明明一个活物都没有。
苏临将这个地方暗暗记下,心想或许那就是莫家刻意要在张府边上建造居所的目的。
终于,苏临翻墙离开了张府,将洛槐南放下。
洛槐南睁开了眼,扶着墙晃晃悠悠走了几步,不好意思地笑道:“感觉好像撞了好几堵墙,连头都撞晕了。”
“你这次被抓,也不算坏事,我知道了不少事情,诛仙司对莫良生的戒备是正确的,虽然莫良生当初是支持创建诛仙司的在朝修士,但他毕竟没有加入诛仙司,也没订立入司咒,现在他可能已经改变当初的想法了。”苏临说。
“他出卖诛仙司了?”洛槐南惊讶道。
“不一定出卖了,但莫家的确把诛仙司的存在告诉了其他修仙宗门,这有悖诛仙司隐秘的原则,身为最初支持者的莫良生不可能不知道。”苏临,“总之,先去一趟军营,和竹雨姐说一下。”
苏临踏着暮色朝军营的方向走去,洛槐南落后半步跟在苏临身后,腼腆又大胆地拉着苏临的手,神情从最初的忐忑变成窃喜,最后变得放松,在这短暂的间隙,她忘却了在方寸地时痛苦的挣扎,忘记了究竟自己是谁。
苏临不快不慢地走着,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那种不自在的感觉像雨天屋檐下的蜘蛛网缠在身上,越是想找出蛛网的源头,就越拉越多,直到潮湿的丝线布满全身。
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是哪里呢?
苏临停下脚步,陷入了沉思。
天空不知何时下棋了小雨,冰凉的雨滴一滴滴打在脸上,洛槐南踮起脚尖举起手臂,用袖子蒙住苏临的头,轻声道:“下雨了。”
苏临抬头看向暗沉沉的天,天上的色块与暗色的背景融为一体。
“是晚上。”苏临眼神猝然明亮,他斩钉截铁道,“是晚上!”
他记起来了,自己和秦雪夜去要人的时候是晚上,但在进入风水迷局后,他看过白天才有的天空,他记得变了色的蓝天白云,被日光照耀的明亮花园。
他在偏院中是白天!
但怎会是白天?
他来张府时,入夜可没多久,按体感估算也绝不可能打到了白天。
况且出来之后,天还是黑的,这样一来只有两种可能,第一种是他在张府打了一天一夜,打到了第二天晚上,第二种可能,是张府里头的时辰和外面不一样,里面是白天,外头是黑夜。
“如此明显的光线变化,我竟然没有察觉。”苏临喃喃自语道。
“槐南,你进去的时候是白天还是黑夜?”
“是白天啊。”
“如果让你顾忌,你觉得自己在里面呆了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