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人将他那两颗假眼似的黑眼珠贴近了周游窒息到变形的脸上,周游登时只觉一股冰冷的寒气直往自己骨头缝里面钻去!
“你这小崽子,竟还想蒙我?”那水人用汩汩的水声串起来一串冷笑道:“你这样术法低微的人,完全可以不受阻碍地接受他人的真气,说起来也真是,越是低等动物越容易占便宜你接受了他的真气,这个毫无疑问!我只想问的是,你算那根葱?他为什么会给你真气?你和他有什么关系?”
“呃”周游张嘴瞪眼,别说发出音来说话,他现在连喘气都是困难。
水人又是一声悦耳的叮咚之笑,脑袋原地转个圈,围着周游的“水口袋”骤然涨大了一圈。他对周游道:“怎么样,能不能说实话了?”
加在周游身上的那紧绷绷、沉甸甸的束缚之感一点儿也没有减轻,周游仍然说不出话来,他现在是越来越缺氧,而且气脉之内的真气又无法调动,再这样耗下去,也许用不了一两分钟,周游就得给生生憋死!
好汉不吃眼前亏,再说了,这种坚持又很是无谓。想到这里,周游急忙胡乱点了点头,一时只觉头晕眼花更甚。
“嘻”那水人轻笑一声,脑袋略略远离了周游一些。周游立马感觉身上一松,虽然仍旧不能动弹,但呼吸总算是顺畅了。
“说吧。”水人显然并不想给周游太多的时间来休息。
“我有一次受伤,气脉被震碎,是他用真气救了我,”周游只得略带了喘息道:“但我不知道我说的那人,是不是就是你所指之人?我们说的是同一个人吗?”
“能解开冰石之术的,就是同一个人。”水人重点关注的显然并不是这一点,他那两颗古怪的黑眼睛直勾勾盯着周游,问道:“你气脉被震碎了?如果是这种程度的伤,即使对于他来说,也不是能轻易疗愈的他给了你多少真气?”
“全部的”周游咬了咬嘴唇。
“全部的?”水人重复一遍,倏地将脑袋滑到了周游的右肩膀上,冰冷的鼻尖儿碰着周游的耳朵,两颗没有情绪的黑眼球从侧边紧紧盯着周游的眼睛:“你就这样笑纳了?你好贪哦”
周游没有吱声。
那水人继续往下说去,只是越说越有些咬牙的感觉:“虽然说他那些真气就跟白来的似的,用尽了总还是可以重生,但是每一次真气的重生,都是一次次的死去活来,每一次都是历劫一般的折磨这对于他并不容易你究竟是什么人?竟让他能如此如此的不计后果”
对于水人的疑问,周游并不想回答。他勉强低下了头。
可水人并不想放过他。清澈而冰凉的水慢慢上涨了起来,在周游的鼻唇边微微波动着,这让周游只能使劲儿昂起头来,以免不慎将水吸入口鼻之中。这水又不是普通的水,而是有意识且能说会打的“水精”,周游可不想让这东西进到自己肚子里面。
周游的抗拒和躲闪一点儿都没有躲过水人的眼睛。水人又往前凑了凑,几乎将鼻尖都伸进了周游的耳朵眼儿里。
带着水汽的冷酷声音,不容置疑地直接从耳道内往周游的脑子里钻去:“说!”
“我们是朋友”周游只好简单答道。
“朋友也有很多种,”水人不依不饶道:“有点头之交,有熟悉的陌生人,也有过命的交情,或者浓烈转淡的君子之交,不知道你和他是属于哪一种?”
“这”周游皱起了眉头,又沉默了。这一次倒不是故意推脱,他是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是啊,朋友,的确是分了太多的种类。自己和那人,到底算是哪一种呢?
周游微微侧了头,想要看见那水人颇有些瘆人的眼睛:“那么你呢?你和他算是朋友吗?你们又是哪一种朋友呢?”
“我和他是不能用朋友来论的”水人听见这话,似乎忘了自己问话的初衷,竟有些往往事里沉浸的意思:“我和他这一辈子一直是夹缠不清的,就算他把我关在地底下千年,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为什么?”周游思忖道:“既然不是朋友,又纠缠不清,他还把你严严实实地关了起来难不成,你和他,是宿敌?”
“他有时是当我是仇敌,但我是绝不会”水人喃喃低语着,却猛然一抖,溅起些许水花在周游脸上。他用那不会转的眼珠死盯着周游,恨恨道:“明明是我在问你话,你倒打听起我的底细来了小崽子,是不是活腻了?”说着,水人脑袋又是一转,死死围困着周游的“水桶”顿时水位大涨,眼见着又是想要往周游的头顶上淹去!
“咳咳”周游再不愿意,也还是呛了好几口水。他可不想再体会窒息的感觉了,于是急忙道:“我说,你还真想杀了我不成?”
“哼,我抬抬小手指头的事儿!”水人不屑道,汩汩涨起的水似乎并没有要停歇下来的势头。
“你在地底千年,许多事情已是不明,”周游忙道:“想要在这已经是沧海桑田之地找到那人,怕是不易吧?咳咳就算是咳咳就算是你本领高,这地底地面水脉纵横,你能够消息灵通,但天下之大,你若是要这样寻去,要寻到何时?不如依着他留在我这里的真气,还能够”
周游话还没说完,那水已经消退到了脖子下头。
果然还是提到那人管用。周游悄悄松了口气。
水人将脑袋慢慢滑开,又转到了周游面前,道:“你怎么知道我这就要去寻他?”
“既然是纠缠不清的深切缘分,那一旦自由了,接续或者切断这缘分,岂不是最要紧的?”周游道。
水人把下半边脸融在了水面之下,一眼望去,竟像是只留了两只呆板的黑眼珠,死死盯着周游,颇也有些玩味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