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是在大潭那儿当过差,细仔对大潭地形相当熟,他当时躲在了山洞潭边的一处山石垒成的斜坡上,那里视野开阔,又有多重岩石遮掩,是个绝佳的藏身兼瞭望之地。
细仔眼瞧着那江洋大盗业务熟练的,三下五除二磨断了捆他的绳子,起身抻了抻筋骨,扯了衣襟,包扎了他被石块蹭破的胳膊,回头冲大潭呸的吐了口口水,骂道:“装神弄鬼!端的坏了这一池好酒!”
原来,大潭自从有献祭以来,酒香重新收敛,仅限于山洞附近。但是进了洞,站在水潭边,那酒香也依然是很具诱惑力的。但毕竟大潭的传说日久,人们都对这飘着酒香的潭水起了戒心,再加上这大盗脑袋也是格外清楚,他现在是跑路逃命要紧,只要保了命,日后还愁没有美酒喝?
因此,这大盗不敢久留,拔起脚来就往洞外奔去。
细仔在稍高处瞧的清楚,眼见着那大盗刚刚一转身,原本平静的宛如一潭死水的大潭,忽然从潭中心鼓起了几个水泡。
水泡冒出水面,啪的一声破裂开来。
这大潭所在之处杳无人烟也没有野生动物,山洞内外静谧非常,稍有动静便刺耳的很。而且江洋大盗也是个警醒的,突然听见这水泡声,往洞外跑去的脚步不由僵硬一滞。
大盗也是提着脑袋混过江湖的,反应是何等机敏,他一听这声就知道不好,遂提了气,立马加快了脚步,飞也似的往洞口跑去。
可真应了那句老话,山外有山天外有天,他快,还有比他更快的。只见一条黑色的疙疙瘩瘩的须腕呼的从冒水泡的水潭中心呼的蹿了出来,快的像是一道黑色的尖锐的光,快到甚至都没有让水潭其余地方的水面受到一丝丝波动!
就见这条快如光的须腕倏地扑将过去,毫不犹豫的从背后贯穿了那江洋大盗的胸膛!因为这一切发生的太过,以至于那大盗一时竟没有感觉到疼痛,依旧保持着往前奔跑的姿势,直到胸口的血噗的喷出,他这才难以置信的低下头,踉跄一步往地上摔倒。
可他竟也没有倒在地上。就在大盗身子软软歪倒的时候,那黑色的须腕轻轻一抬,将大盗挂在须腕尖上,从半空中划过,一路扯着进了大潭。
那大盗被须腕拉进大潭时,就从细仔藏身之处划过,是以那大盗被胸背贯穿的惨像,细仔是看了个一清二楚。
细仔只觉得喉头一阵烦恶,差点就又要吐了出来。可是他想着阿大,终究是忍了下来。不过,忍是忍下来了,接下来该怎么办?细仔溜进来不是为了看献祭的热闹,他心底还是暗暗希望着能再次见到阿大。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就算见了阿大能帮上什么忙。
有时候,人可能就是被感情驱动的毫无理性的愚蠢生物吧。
就在细仔正不知所措的时候,大潭的潭水忽然又翻滚了起来,就像是马上要开锅的一锅滚水。
简溪的献祭仪式虽然每月进行,但日期却并不固定。具体的献祭日子,每次都是在上一次献祭结束时,由一位德高望重的耆老像是占卜一般,从一个暗箱中随机摸出一支竹筹,竹筹上刻的是哪一日,下一次献祭便定在哪一日。
细仔溜进来的这一次献祭,是当月十五日,月儿虽不像他上次见阿大时那般巨大,但月光依旧明亮。
而且,从细仔藏身之处望去,他这才惊讶的发现,原来十五的月光,能够透过山洞洞口,恰好打在大潭的中心!
就好像舞台上笼罩着正要开始一段独舞的明星的的聚光灯。
月色刚好,时间刚刚好。
就在被集中成一束的月光照耀下,大潭如沸的水渐渐向着水潭中心聚拢,像是一朵即将绽放的花朵,拼命聚攒了力气,猛然从内部发力,嘭的一声,终于怒放开来!
随着那潭中心水花的盛放,细仔也被泼了似的,被激起的潭水给浇了一头一身。细仔浑身上下不仅湿淋淋,而且还飘散着悠悠酒香。可他一动也不敢动,只任那潭水从自己头上流下,流进他的嘴角。
因为他看见,潭水中心裂开了一个大洞,无形的水竟像是被无形的手给强行分开了,乖乖地梳笼在了旁侧。从那中心的大洞里,慢慢的,慢慢的冒出了
细仔猛然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不这样的话,他一定会喊出来的!即使如此,细仔仍是觉得自己的心脏狂跳不已,简直要从喉咙里,从他捂着嘴的指缝中跳出来!
他看见了什么?那是什么!
细仔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是明亮的月光却偏生将眼前的一切照耀的那样清晰,那样分毫毕现!
只见从大潭的中心,冒出来一个小型的丛林。一个由尸体组成的丛林。
这些年被吞吃被献祭的那些人,全都被挂在盘复杂乱的须腕藤索上,慢慢的从潭底升了上来。在月光下,那些毫无生气的人姿态各异,身体损伤也各不相同,有一些已经成为了干尸,没有一丝血肉,只剩下发黑的皮肤紧紧巴着歪斜的骨骼,尽管他们是从潭水深处浮出,却一丝水星不挂;有一些则像是在水中泡久了,尸体膨胀,有皮肉自伤口破损处翻飞出来,像是砧板上没切断的肉。不管是干尸还是肿尸,却都没有血水渗出,甚至,就连最上面那位刚刚被吞噬的江洋大盗,伤口的血迹竟也奇迹般的消失了。就好像这些被插在须腕上的尸首,就只是没有血肉的假人木偶一般!
但无一例外的,他们身体的孔窍之处均有藤索须腕探出延伸着,须腕错综复杂,乍一看像是毫无规律地胡乱纠缠着,像是被搞乱的毛线团,但仔细瞅瞅,还是能发现,这些须腕藤索在一团混乱之中,俱是向潭底更深处延伸着,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