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宁像个木头一样,杵在原地一动不动,失神地看着霂霖,很难作出什么表情。
霂霖怎么又出现在国君身侧?
霂霖怎么和国君如此亲密?
为什么才一小会儿没见到,霂霖就进了宫?
为什么?
为什么?
……
萧宁心中有成千上万个不明所以,但都被她淡淡地一句话打破,“陛下,妾身说得可对?”
霂霖从来不会这么称呼国君,萧宁当即就认出了这是个冒牌货,亦是国君的试探。
萧宁这个时候还不能揭穿,因为揭穿了肯定对霂霖是有百害而无利,如今国君要找的,就是他们私相授受的证据。
这么明显就窥破的话,肯定是不见得霂霖能有好果子吃。
国君都宁愿带个盗版的来东宫,肯定原装的被关起来了。
萧宁对亲情没什么所谓,最大的特点就是会利用优点,比如观察细致。
据萧宁所了解到的国君,一般生气过后不当场杀死,肯定就扔到天牢去了。
天牢,那是个有进无出的地方。
自古以来,进去的是活蹦乱跳的,出来的都是一具白骨。
萧宁可不想让霂霖遭遇这样的对待。
“儿臣参见父王,愿父王身体康健!长命百岁!”萧宁准备打一下感情牌,练个手要是还行,那就不必改变策略。
要是以柔可刚的可行性不高,萧宁倒是也有另一套备选方案。
“咳咳,你不过去?”
国君没看萧宁,反而扭头问“假霂霖”,好像她的意思才是更为重要。
“假霂霖”果断摇头,咕哝道,“陛下,殿下出言不逊,不是得拉出去……”
可她为下人又不敢多说,万一给自己埋雷就不好了。
太子萧宁,木国出了名的嫉恶如仇,如要报复,必然是数以万倍地“偿还”。
那么这“偿还”,“假霂霖”真心不敢受之。
她只想好好活着,哪怕是个替代品。
“父王,关于凉州。”萧宁一口一个“父王”叫得真亲热,不出一会儿就聊到了正题上去。
“什么凉州不凉州的!”尽管国君很想知道到底什么个情况,却因为忌惮萧宁威逼利诱,才故意装作若无其事。
要想完全吸引住国君,萧宁知道柴火要烧得再旺盛一些。
“陛下,凉州怎么了?”
“假霂霖”暴露的一览无遗,连自己家乡都不知道,还有什么好谈的。
萧宁就算要谈判,也是和真的霂霖坐下说说话。
“凉州嘛,很重要的关隘。爱妃,也感兴趣?”国君打算做戏做全套,却没想越是完整得天衣无缝,实则是无处不在的各种漏洞。
“嗯,妾身好奇的很。”
作为一般女人,“假霂霖”这么附和十分契合。
但偏偏,霂霖不是个一般货色。
除了特别熟悉的人,几乎没有人能真正复制她的各种行为和思想。
“够了,父王有什么就问吧,儿臣必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萧宁实在不想看到假货的那张人皮面具,仿佛看一眼会折寿几十年一样。
国君浅浅一笑,轻声说,“凉州还有人,是怎么死的?”
萧宁以为问什么呢,瞬间松了一大口气。
凉州人,也没指名道姓是谁;
但马天的死,看来怎么都逃不过木国国君的法眼了。
“该死的,儿臣依律全都给处理干净了。”萧宁毫不掩饰对凉州入侵者的厌恶,一下子又提升了在国君心中的分量。
“怎么处理的?”国君突然顿了顿,想起了什么似的,继续追问,“就像,我对他一样?”
国君说的“他”便是下落不明的苏沛霖。
萧宁此时抽不开身去顾及苏沛霖,不得不抽出更多的空闲给国君。
只要他伪装得够好,霂霖至少不会有性命之忧。
纵然他曾经动用鬼魅救了一次,再有第二次,怕是付出的代价就更大了,还有风险也会提高。
而萧宁,当然不愿意加大风险。
什么代价的大小,萧宁都无所谓,唯独霂霖的生命,才是他自始至终,最为在意的事情。
“不,我要礼貌许多。”萧宁一面自卖自夸,一面不忘诋毁生父。
怎么能轻易对一个人切尸喂狗呢,这死了比活着还要丢脸。
哪知国君全然不在于,更是要萧宁“说来听听”。
说就说。
萧宁才没在怕呢。
于是,萧宁开始绘声绘色地讲述,在怡红院是怎样放倒他的,接着又说在东宫是如何折磨他的……以及,死前的静谧祥和,一切发生得都那么突然。
突然肯定不至于,萧宁也就顺便那么一提罢了。
“就这?”
国君听完一点不尽兴,对亲儿子没有遗传到自己先天优势的皮毛,心头感到隐隐的作痛。
望子成龙的期望达不到就不说了,只是处置一个犯人,萧宁都没有拿出帝王家的魄力来。
国君不得不说,打心底里的百分之千万的失望。
可萧宁完全没有察觉,依然是笑着答道,“儿臣以为,屈打成招就失去了意义,倒不如放开她们,日后必定有用。”
“有什么用?”
“假霂霖”什么都不懂居然还装起来了,指着空落落的麻布袋讥笑道,“难不成,殿下觉得以后,这群人能为您肝脑涂地?”
“是。”萧宁坚定地告诉国君,“儿臣认为,世上一切的感情,都要真心相互托付,方能配得上‘情’之一字。”
这话真说到国君心坎儿里去了。
国君好像从登基以来,从来没有真正地信任过谁,即使这个人是他的亲骨肉,多少都带着猜忌。
“陛下?”
“假霂霖”终于意识到自己的矢言,担心立即被拆穿,赶紧抱紧国君的大腿,娇滴滴地嘤嘤道,“陛下,妾身错了,是妾身妄言。”
虽然是被临时拉来凑数的,“假霂霖”还自认为演技超然,却不知道早都被萧宁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