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个院子算哪门子的家?
阿忘醒来时,姜逢枝竟还在这儿。
如果睡梦让阿忘短暂忘却烦恼,醒来时看见姜逢枝的脸,就是所有的困扰与烦恼一齐涌上来不肯给她留哪怕半分余地。
如果手里有刀,她想必是不害怕将刀插进他胸膛的。
看见他眼里的迷恋与喜欢,阿忘只觉得恶心。就像数不清的针尖,在剐蹭她干净的皮肉。或许是人之将死,阿忘的爱也好恨也罢,都仿佛穿透肌理与骨血,不肯平平淡淡安然逝去,要存在感要她体会要她无法一笑而过。
姜逢枝被阿忘的目光惊了下,眨眼再看又仿佛只是错觉。
他忍不住握住阿忘的手,问:“我吓到你了,还是你当真在恨我?”
阿忘却只是答:“你怎么不点蜡烛?”
姜逢枝给了自己答案,是他吓到她了,光太暗他忘了点烛火。
可是他不敢肯定,他头一次怀疑起自己是不是真的做了让阿忘恨他的事。他一回想,发现但凡是个女人,恐怕没有不恨他的。
可是那些女人怎么能和阿忘相提并论?他并没有伤害阿忘,他只是渴望陪伴她,爱她,疼惜她。
如果阿忘当真恨他,姜逢枝只要想到这个可能,心里就像被沸水滚了一圈寸草不生。他是毁了她的婚礼,是掳走了她,可那又怎样?婚礼他会还她,她生病了他也会照顾她。
她不要把皮囊给别人,她要独一无二他都依她。
姜逢枝攥得阿忘手疼,都攥红了还不肯松开。阿忘说她疼,姜逢枝仍然紧攥着不肯松手。
“阿忘,你是不是恨我?”
阿忘说:“你攥疼我了,你碰到我伤口,疼。”
“我问你是不是恨我。”姜逢枝的语气低沉,带着几分抑制不住的颤抖的疯狂,阿忘真想就这么告诉他,是,恨他,恨得他死了才好。
可是不行,她不能对一个疯子说真心话。
“我只是觉得疼,”阿忘轻声道,“逢枝,我疼。”
姜逢枝蓦然松开了手,看到阿忘擦伤的手背又渗出了血,这才心生悔意。
“对不起,”姜逢枝低下头来想要亲吻阿忘的伤口,“对不起。”
阿忘将手挪开。
“脏。”
她是在说她的手脏,还是在说他的唇脏?
姜逢枝抬起头来,心像蜷住一样仔细看她的神情。可阿忘不给他瞧。
阿忘侧过头,看向被关上的窗子,看向看不见的夜色。
那里有什么好看的?是能看见光还是能看见影?
或者说,她只是想躲开他?
躲开他?姜逢枝轻笑一声,叹了一声。
“阿忘,你想躲开我?”
阿忘也笑,笑着说:“怎么会?
“我只是觉得手脏了,血都渗出来了。”
姜逢枝握住阿忘手腕,不顾她拒绝地贴近唇瓣。他一点一点将她手背上的血舔尽,舔得近似咬,将她伤口咬得发白,都没血了姜逢枝还不肯松口。
“不脏,”姜逢枝抬头道,“阿忘连血都是香甜的,怎么会脏?”
“逢枝,”阿忘道,“你这样好奇怪……像吃人的妖怪。”
姜逢枝笑笑说:“我姥姥就是妖。不骗阿忘,你的血肉真的很诱人。”
“你想吃了我?”阿忘问。
“不,”姜逢枝摇头,“我舍不得。”
他抱住阿忘,将下巴搁在阿忘头顶:“我怎么舍得?”
“阿忘,”姜逢枝低声道,“别骗我,别恨我。我待你真心……”
阿忘回道:“逢枝,你这是威胁,还是求爱?”
姜逢枝轻笑道:“求爱成了,就是后者;求爱不成,那就前者。”
“你真想吃了我?”
姜逢枝也不知:“如果阿忘骗我,那与其把阿忘埋进土里受蛇虫鼠蚁打扰,倒不如埋进我身体里,安安稳稳快快乐乐与我融为一体。
“做不成阿忘的夫君,就做阿忘的食客。”
“你个疯子。”阿忘道。
“现在才知道,晚了。”姜逢枝将阿忘抱得更紧,阿忘有些透不过气,可就算听到阿忘呼吸急促,姜逢枝也不肯松开。
他第一次这样爱一个人,从皮囊之爱蔓延到皮囊之下,姜逢枝此时才发现,或许见阿忘第一面时,移情别恋就已经开始了。
那个时候他不知道自己在意阿忘,还以为是道德约束他不杀人。
道德?他若真有这个东西,就不会选择掳走阿忘,更不会如此粗鲁地对待燕雪。
不过他该感谢燕雪,如果不是她毁了容,他又怎能怀揣着恶意遇到阿忘。或许就在与燕雪平淡的一生里,以为那就是喜欢,而与他的阿忘绝了缘。
如果不能遇到阿忘,那样的一生该有多无聊?不能威胁阿忘,不能带给她痛苦与欢乐,真是无趣无期待的一生。
姜逢枝紧紧抱着阿忘,想将她融入骨血般,在痴迷与迷醉的满足里,姜逢枝头脑昏乱而愉悦,饮了血酒般既痛楚又痛快,说不出的无上欢愉。
这夜凉如酒,而血热似泪,他的阿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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