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到腊月里, 天儿越来越冷了,不同于北方的干冷,南方是泛着潮气的阴冷, 桐油纸糊的窗户难以抵抗寒气的入侵,屋里没比屋外强上多少,燃了一晚上的炭火这会儿已经燃烧尽,只零星还闪着几个猩红的火星子。
虽然现在家里有钱了, 可一家人还不习惯太享受的生活,刚入腊月就点上炭火,且燃了一晚上, 也就是钰哥儿身体的原因才有这待遇。
周锦钰窝在暖暖和和的棉被里, 只露出一个小脑袋, 他有点儿不想起床。
爹已经走了整整四十五天了, 也不知道一路上顺当不顺当,顺利的话, 现在应该已经到达京城了吧?
北方的天气比南方更冷上许多,也不知道住宿的客栈里有没有棉花被子这种好东西,京城那种繁华之地,高档一些的客栈应该会有吧?
爹长得这般出色,若真中了状元, 会不会像前世狗血电视剧里演的那样, 有刁蛮公主逼他休妻吧。
这么一想,好像还真的风险很大, 先不说才华,爹那张脸就非常能打了, 气质也好, 往那儿一站就是无处安放的魅力。
据铁蛋儿自己说, 他爹娘只要一吵架,他娘就会说,“你以为你是周二郎呀。” 他爹则怼回去,“那你也不是朱云娘。”
他娘又说:“好你个周大有,俺给你辛辛苦苦生儿育女,操持家务,你竟然敢惦记别人家的女人!”
“你咋一点儿都不讲理,明明是你先惦记周二郎的。”
“俺那是惦记吗?俺说让你长成他那样了吗,俺是让你学人家干净点儿。”
“俺也没要求你长成朱云娘那模样儿,俺就是想让你像人家娘子一样对俺温柔点儿。”
……
周锦钰一下想得有点儿多了,若真是到了那个地步,在这皇权大于一切的时代,他和娘又该怎么办?
“钰哥儿,该起来了。”
朱云娘带着一身寒气进屋来,道:“今儿你得穿厚一些,外面上冻了呢。”
一听说外面上冻,周锦钰顾不上胡思乱想了,忙一骨碌从被窝里爬出来,也顾不得冷,忙紧着套衣裳,他得赶紧去看看暖房里的韭菜有没有受影响。
朱氏就笑,“你爷爷和大伯已经去菜园儿看过了,咱家韭菜都好好的呢。”
周锦钰调出系统来,查看了一下今日的气温,还是有些不放心,迅速穿好了衣服,趿拉上鞋子往外跑,“娘,我去去就回来。”
韭菜虽然耐寒,可若低于零下就很危险。
周大郎在院儿里看到小侄子饭也不吃,一个人往菜园子里跑,不放心,忙从后面跟上去。
云娘见大伯跟出去了,这才放心转身去了厨房。
周锦钰钻进自家暖房里,他恐高,虽说地窖的深度并不算特别深,也就桌案高,他亦不敢直接往下跳,调过身子,屁股朝上,两只小胳膊扒着窖沿儿,顺着陡坡一点点儿往下出溜,感觉脚尖儿挨着地面了,这才小心的松开手。
顾不得拍打身上的泥土,小手一顿划拉,系统面板里不断显示出植株目前的整体情况。
万幸,当初挖窖的决定是正确的,地下比地表的温度要高上些许,再加上动物粪便和草木灰混合在一起发酵的温度,足以保证韭菜的正常生长,目前来看一切都还算比较正常,暂时可以不考虑烧炭加温。
周大郎进来看到小侄子像模像样那操心劲儿,不由好笑,纵身一跃跳下去,单手轻轻松松将侄子抱到地面儿上,自己紧跟着也跳上来。
大手给娃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又掏出帕子把小手儿给擦干净了,牵着小侄子往回走。
对面儿周二狗担着水走过来,后面儿跟着他家的二妮儿。
手心手背都是肉,可十根手指他就是不一般齐,孩子一多,当父母的心眼儿就容易偏,尤其是当爹的比当娘的更容易偏。
家里几个小闺女儿,老二最得周二狗稀罕,走哪儿都喜欢带着,早上出来担个水的功夫也愿意带着出来。
周锦钰长得不是一般得好,小皮肤像是白菜芯儿一样水嫩,又像上等的瓷釉一般泛着晶莹光泽,大大的眼睛里瞳仁湿漉漉的黑亮,像是小鹿的眼睛,让人油然产生一种莫名的感动和怜爱。
二妮儿瞅见他,竟是一下子就想到了爹说的上门女婿。
周锦钰瞅见对面小姑娘一直盯着自己看,那目光咋看咋有点儿像小狗眼巴巴盯着肉包子的样儿。
可再如何,他也料想不到一个比他大不了一两岁的小姑娘竟然在打着他的主意。
他见对面小姑娘穿着灰扑扑的粗棉布衣裳,脑瓜儿上的苞髻估摸着是她自己胡乱扎得,用褐色的旧布条绑着,歪歪扭扭怪滑稽,便以为是小姑娘家都爱美,喜欢漂亮衣裳,所以羡慕他身上新做的一身衣裳呢。
想了想,他把自己小百岁辫儿上的发带给解了下来,反正他有的是,爹给买来好多条,用都用不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