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黑惠对夏油杰的胆子是相当叹为观止。
总监部固然是有一套赔偿体系没错,不过这要求波及到一定范围,撼平一座山可以,弄塌一栋房却只能自认倒霉,毕竟咒术师本质上都是在挽救人命,钱财就都是身外之物,时间久了倒也麻烦,因此伊地知那种监督便是为此存在,一般负责对接后勤。
不过在监督里,他也是格外倒霉的那个。
早些年五条悟不爱放帐,收拾咒灵往往搞得惊天动地,为此伊地知不得不和电视台达成长期合作,借托瓦斯泄露,有些日子东京一天就发生好几十起煤气爆炸事故,任性妄为无法无天这些词就是为五条悟量身定做的。
伏黑惠是深谙五条悟的糟糕脾气,一直见缝插针地想提醒两句,导致他全程都是那副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欲言又止的状态,像只跺脚吉娃娃似的,夏油杰心想再继续小孩就要憋坏了,终于良心大发:“拉面太咸了?”
“是有点……”伏黑惠不知不觉地被夏油杰跟哄小孩似的往手里塞了个杯子,手一抖差点烫着自己,才反应过来:“不是!我是要警告你别作死,别看五条老师没个正经的样子,你是不是以为他在开玩笑?所以没把总监部的死刑当回事?他其实只是做事风格夸张点,说话向来保真,而且他生气之后很难讨好你知道吗?”
说完伏黑惠讲了这么长一段真有些口渴,端起杯子含含糊糊地说:“你理解了?现在有什么感想?”
“理解了。”夏油杰点点头,笑了一下:“关于难哄的那部分,展开讲讲?”
伏黑惠顿时感觉冰水变开水了:……
去你的展开讲讲,这人抓重点的毛病跟谁学的?他被夏油杰三言两语堵得脑血栓都要出来了,却听这人笑眯眯的声音:“谢谢,不过我无所谓。”
是,有这鸡掰胆子你什么有所谓,但下一瞬伏黑惠却想起这人空荡荡的记忆。
没记忆是什么感觉?
没有来处也没有归所,认识这么久,他也没听这人说过自己有什么家人朋友,伏黑惠见过最孤零零的人也不外如此,换位思考下,这样的人,的确是不惧怕总监部什么死刑威胁。
伏黑惠跟霜打的茄子似的,蔫头蔫脑地捧着水杯站那,视线往上一瞟,撞进那双狭长眼眸,立刻又把脑袋别到一边。
夏油杰瞅得自己都纳闷起来。
这么乖一小孩,怎么养出来的?
他总感觉养小孩是件能让他把头发揪光的倒霉事,一不小心就犹如疯长的仙人掌,扎得人满手是刺,不过他不怕死刑倒不是因为伏黑惠脑补的那些悲惨世界,恰好相反,不好意思……
只是有点仗势欺人罢了。
他倒是挺笃定五条悟不打算就这么扔他去死,虽然是初次见面,但他觉得自己是对五条悟一见……一见如故,听电视上讲有种东西叫不存在的记忆,那在他不存在的记忆里,五条悟的角色就是那种铃响不起床迟到,掐着千钧一发跳起来把门反锁好让倒霉室友没法出门的匪徒猫猫。
他借着五条悟的名声对总监部狐假虎威,他相信对方也不介意这点小事,就是难哄,也不知道五条悟是打算把他塞到什么位置,说起来,五条悟人跑去哪了?
他拧起眉头寻找五条悟的身影,结果要找的对象自己悄无声息地从他们背后冒了出来:“说我坏话呢?”
伏黑惠一连串失口否认。
夏油杰眉头立刻舒展开,他注意到五条悟出去一趟之后手里握了个看不清是什么的东西,气息很是熟悉,没时间容他继续分辨,五条悟摩挲了下自己的手指,仿佛纯好奇似的:“我看你现在挺闲的,没事干吗?”
夏油杰格外熟悉这人的思考回路,连带着他的阴阳怪气一起,他要是敢说挺闲的,下一秒大少爷就宛如唱戏似的演个没完,用不着想都知道有哪几句,果不其然,五条悟不等他开口:“我还以为你是个挺正经的人,正经人不都要找份工作?”
伏黑惠:……
完蛋,他五条老师的六眼是瞎了吗?到底哪地方觉得这人正经?
夏油杰也沉默了一会,上班是不可能上班的,比上班更糟心的却是当个穷鬼,他心想要不过俩天找个看上去喜欢封建迷信的阔佬宣传点因果……
再这样他连糖块都要买不起了,糟心感特别上头之时,五条悟冷不丁地伸出手在他视野里一晃,指缝里夹着他格外眼熟的碎块,是为伏黑惠挡灾的白玉菩萨:“为了不让你流落街头,我决定当回好人,给予你一个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
死刑是被这人给忘了,夏油杰嘴角翘了一下,五条悟有一搭没一搭地用指尖划着玉的断截面:“总监部对解决重大事件的奖励还算慷慨——”
总监部那几字掉出来,五条悟不出所料地这混账玩意嘴角马上又拉平了,他顿了下,又继续说:“盛目町事件从惠转到我手里,现在由我全权负责,既然是你捡来的挂坠,我很好奇,你怎么知道这东西能起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