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辰十六年五月初五的这个夜里。
大辰北境凉浥县的凉月巷子的许府上,三个年岁相仿的少年在季中檀的见证下结为了兄弟。
许小闲年长为大哥,朱重举次之为老二,苏平安最小为老三。
这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甚至除了季中檀等人之外都没有人知道,但这件事却在未来的岁月里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一个凉浥县首富之家的儿子,一个即将回苏州接受举荐的大家少爷,一个命不久矣的落第秀才,他们就这样走在了一起,命运的绳索也将他们就这样绑在了一起。
当然,这个时候无人知道他们对这个世界的影响会有多大。
“行了,再喝就醉了!老二,老三,记住明日的安排,百花蚊香和百花纸业,是我们目前要做的两件大事,可莫要忘记了!”
“大哥,你、你交代的事,我朱老二可是刻在脑子里的……”
朱重举歪歪扭扭的站了起来,“大、大嫂,我这大、大哥本事很大,你、你可得看紧了!”
“三弟,走吧,回去睡觉!”
季月儿羞红了脸,却忽然觉得朱重举这话有些道理。
许小闲瞪了朱重举一眼,这厮喝了两壶酒就管不住那张嘴,若是以后要去那兰瑰坊可不能带着他丫的。
作为此间的主人,许小闲站了起来,对季中檀拱了拱手,“伯父,你们稍坐片刻,我送送他们就回来。”
许小闲送朱重举和苏平安走出了主院,前院的常威立刻竖起了耳朵,它仿佛听见了那熟悉的脚步声,于是它爬了起来,汪汪汪汪汪的一阵狂吠。
朱重举有了七分酒意,但这狗叫声他却听得清清楚楚,依旧那么熟悉,于是他站定了脚步望向了前院的那堵墙:
“大哥,你府上的这条狗,能不能让我去瞧瞧?”
“狗有什么好瞧的?”许小闲急着回主院和季月儿说说话呀,这时候哪里有心情带朱重举去看狗,“莫非你想吃狗肉?这暂时不行,至少得养到冬天,走吧走吧,明儿个还有很多事需要你们去做呢!”
“不是、二弟我曾经也养过一条狗。”
“哦,那以后多交流交流养狗的经验,我告诉你啊,狗这个东西,莫要惯着,它敢呲牙就狠狠的收拾,打它两次就长记性了,走吧,夜已深,不是聊狗的好时候。”
前院的常威竖着耳朵听着渐行渐远渐悄渐消失的脚步声垂下了头来,趴在了那狗屋子里的茅草上,一脸的生无可恋——
前任主子抛弃我了,以后得对现任主子好一点,不然……没有鸡腿头啃了。
许小闲不知道狗戏还那么多,他送了朱重举和苏平安二人离去,转身回到了主院,邀请了季中檀和季月儿季星儿坐在了闲云水榭里。
这岳父大人也是没点眼力见,我都答应他当那河长了,他居然还不走!
“伯父,明儿……你可需要去衙门?”
许小闲煮上一壶茶敲了一记边鼓,可季中檀并没有领悟这话的意思。
他捋着那日渐稀疏的八字胡须点了点头,“刮风下雨可都得去衙门啊,何况现在正是小麦即将收获的季节。凉州催缴粮食的文书已经下来了,这小麦一收获就得派人去各村子收粮税……不提这事,”
季中檀忽然看着许小闲,那双小眼睛亮晶晶的,“繁之啊,听说你今儿个在那文会上连续作了四首诗词……这里没外人,你给伯父说说是不是桓公早就告诉你题目了?”
许小闲顿时就不好了,怎么?这值得大惊小怪么?
他为季中檀和季月儿姐妹俩斟了一杯茶,放下了茶壶,拿起其中的一个茶杯送到了季中檀的面前,然后又拿起一个茶杯送到了季月儿的面前。
季月儿本能的伸出了一只手来,想的是接过这杯茶,却没料到许小闲放下了茶杯一把摸在了她的手背上。
就在这桌上,他抓住了季月儿的手!
季中檀还等着许小闲告诉他这个秘密呢,此刻他恰好也放下了茶盏,恰好看见了桌上的那两只重叠在一起的手……
季中檀的腰顿时直了起来,眼也直了起来——他咽了一口唾沫,“咳咳……”
季月儿满脸绯红的垂下了头,季星儿倒吸了一口凉气差点拔剑,才忽然想起那是她姐夫。
“繁之啊,咳咳!”
“啊,伯父,”许小闲松开了手,冲着季月儿灿烂一笑,看向了季中檀,“情不自禁,情不自禁!对了,伯父,诗词文章这种事情对我而言极为简单,其实啊,这是小道,在我看来不值一提!”
这话一出,季月儿抬起了头来,季中檀却皱起眉头,“繁之,而今大辰,陛下求贤若渴,鼓励文人修圣贤著诗词以文治理天下!诗词文章怎可能是小道?它能陶冶情操抒发志向,以物明志以情动人以韵传世!”
“陛下设立文峰阁,其意便是在诗词文章中寻找思想高洁之士辅佐陛下治理这江山,伯父知道你志不在官场,却也不能视诗词为小道啊!”
许小闲能怎么说呢?
他倒是很想和季中檀讲讲治国理政的道理,但这道理若是真讲了出来,恐怕又会吓季中檀一大跳。
一个国家的根本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