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
小牌楼巷子在那如血的残阳中渐渐热闹了起来。
那处化为灰烬的质子府再没有冒出余烟,但那空气中依旧有一股焦糊的味道。
从地面升腾起来的热气虽然微小,却依旧将那些的灰烬给抬了起来,然后杂乱无章的四处飞舞。
就像那些令人生厌的蚊虫一样。
许小闲带着来福还有那五十个护卫此刻就站在这质子府前。
他伸手在面前挥了挥,将那些扑面而来的细小灰烬给扇开了一些,他眉间微蹙的看着那烧得漆黑的围墙,才发现景文睿这把火放得也真够狠的。
那原本潮湿的围墙上爬着的那些青藤都烧光了。
那原本伸出了半个树冠将这街道给遮蔽起来的那颗大榕树……它居然只剩下了一些残存的绿,而它的那些枝干上都是斑驳的黑。
那扇朱红的大门自然不复存在,于是一眼就能看见这府邸的前院。
前院仿佛化为了一片焦土,曾经所见到的那些花花草草,也都成了这飘飞的灰烬。
他抬步向前而去,走入了那道空洞的门,四下里张望了一下,又踩着那一地的焦黑继续前行。
一路所见,曾经的那精美的楼阁仅剩下断壁残垣,偶尔还有那么几根漆黑的木头柱子还倔强的立着。
他来到了主院,那处石制的凉亭依旧在,只是也被熏得漆黑。
那处荷塘也依旧在,荷塘里面的荷花却并不娇艳——
也不知道那原本漂亮的花朵是因为火烤的原因还是因为那些灰烬落下的原因,而今已看不出它们本来的色彩。
它们不再是那粉红的颜色,而是……一片黑!
许小闲站在这主院里呆立了片刻,他仿佛又看见了那个坐在凉亭中面对着自己的那个腼腆的少年。
他仿佛又听见了那少年虽然小声,却极为倔强的那些话语。
他扬了扬眉,忽然听见了“咚”的一声,他转过身去,看见的是那池塘里一尾鲤鱼跃出池塘后溅落的一圈圈的涟漪。
这或许就是这座府邸而今仅存的生命。
“尸体呢?”
许小闲看向了礼部尚书徐怀。
“全部送去刑部的敛尸房了……天道太大,虽然、虽然那些尸体被烧得面目全非,但依旧有腐臭的危险。”
“可有确定里面有五皇子的遗体?”
“仵作正在验尸,不过没有一具是完整的,恐怕也验不出来。但从尸体的数量看来,恐怕、恐怕贵国的五皇子就在其中。”
徐怀抬头看向了许小闲,正想劝劝这位摄政王节哀,却没料到他看见的是许小闲嘴角挂起的一抹微笑——
“既然死了,我将五皇子的尸体带回大辰也不太方便。”
“但我终究得给大辰朝中的大臣们一个交代,也需要给大辰的皇后一个交代……”
“既然那些尸体都分不清了,就请徐大人告诉敛尸房一声,随便找一个烧成灰烬,用一口白玉盒子装起来我带回大辰去。”
“哎……这位五皇子也是凄苦,生在大辰,长在景国。原本我来将他接回去他就能够成为大辰的皇帝的!”
“这或许就是命吧!”
“不过最终他的归属也应该在大辰,我就带着他的骨灰回去,如此……他这短暂的一生,最终也算是叶落归根。若是他在天有灵……也能看看他心心念念的大辰!”
徐怀拱手一礼,心想这大致就是兔死狐悲的故事。
朝中有传言说这位年轻的摄政王是个道貌岸然之辈,如此看来是真的。
他的目的根本就不是接这位质子回国!
他的目的是在大辰的百姓心中竖立起一个贤王的形象,给他日后登基为帝打下良好的基础罢了。
所以这位质子而今在景国的平阳城被一把火烧死……这正好合了他的心意,也正好给了他一个极好的机会!
他如此敷衍,那便遂了他的意思,这件事也就可以就此揭过。
于是徐怀告辞离去,许小闲和来福依旧站在这灰烬之中,来福对这种事没有任何概念,因为在他的心里那位质子和他毫无关系,他只一门心思的守好自家的少爷就行。
“少爷,这样……是不是咱们就能很快回国了?”
“嗯,过两天就启程回国,怎么想回去了?”
“想回去,你不知道二夫人府上那丫鬟有多吓人!”
来福口中的二夫人指的就是景蓁蓁。
来福坚持一个先来后到的顺序,认为而今守着凉浥县许府的季月儿才是许府的大夫人。
这没毛病,但许小闲却极为惊讶的看向了来福,“二夫人府上的丫鬟……模样挺清丽的,怎么把你给吓着了?”
来福咽了一口唾沫,心有余悸的说道:“昨儿晚上少爷您不是去赴宴了么?在二夫人府上就剩下我和那丫头……她叫、叫敛秋!”
“她说二夫人嫁给了你,她作为二夫人的贴身女婢也会一同去侍候二夫人……她说若我不从了她,她便会请二夫人做主将她许配给我!”
许小闲一怔,“这不挺好的么?”
来福顿时就瞪大了眼睛,“可是、可是少爷您不是说阿姨才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