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善上一回见到张逐日,是在姥爷;葬礼上。
那时候;他刚从滨城将她;骨灰接回来,先是当做亲生女儿养大;孩子没了,再是老父亲悲痛过世,双重打击之下,叫这个意气风发;男人一夕间两鬓斑白,背脊佝偻,憔悴又苍老。
而如今;他却看起来那么年轻,那么有气势。
哪怕生气也维持着风度,唯有那指尖快要烧到底;烟蒂暴露了他;心情。
“大舅——”
黎善跑到张逐日面前,吸了吸鼻子,压抑住心底;激动,可眼圈却还是忍不住;红了。
她不是爱哭;性子,可看着如今依旧背脊挺直,头发乌黑;张逐日,她却怎么都按捺不住心底;酸涩,她这一番表现落在张逐日眼里,却成了孩子受了大委屈;标志。
张逐日刚刚已经从刘主任口中听过了来龙去脉,本就愤怒,这会儿再看见外甥女儿红了眼眶,哪里还忍得住,立即发火道:“这事儿必须得严查。”
“我们也是这样想;。”
刘主任一脸严肃:“善善……”他看了一眼黎善,将张逐日拉到旁边去小声说道:“善善母亲;身份特殊,如今受了这样;委屈,我们厂里也很重视,主要也是想来跟张主任你求证一下,就怕是你家中哪位家属背着你自作主张。”
“那绝对不可能。”
这一点张逐日敢拍着胸口保证:“我家里各个对善善都疼爱;很。”
所以绝对不可能是张家;人背后搞小动作。
“你也知道,我们兄弟姊妹五个,七八个孩子,就善善命苦,我们疼还来不及呢,哪里舍得叫她嫁到那样;人家去,别说他姓常;是八级工,就是十八级工,我们家也不可能,宁可给她找个好手好脚没本事;,也不会叫家里;姑娘去吃这个苦。”
张逐日越说越生气,气到恨不得骂脏话,但打小;教养却让他骂不出口。
“不是说他们班张同学;母亲做;媒么?咱们也别耽搁了,现在就去问问去。”
张逐日也觉得这事儿蹊跷。
毕竟黎善是个内向;孩子,轻易不得罪人,放了假就回家,回家后更是勤快,就连他老婆都恨不得黎善是亲生;闺女,而不是现在爹不亲,娘没有;可怜境遇。
如今事情一朝被叫破了,该是趁着那使坏;人还没发觉,赶紧;调查清楚了,免得拖延时间长了,打草惊蛇。
“那咱们现在就去?”一直不吱声;黎红军问道。
张逐日瞥了他一眼,冷哼一声:“最好这件事和你们家没关系。”
黎红军这会儿也没了之前拿棍子;气势,面对这个前任小舅子,他向来没底气,这会儿被呛了一声,也不敢呛回去,而是梗着脖子,外强中干地应道:“肯定没关系。”
“我去说一声。”张逐日扔掉烟蒂,一路小跑;往办公室里跑去。
刘主任叉着腰站在外头,黎红军则一副松了口气;模样。
他是真不愿意面对这个前大舅子。
“善善,你知道你那个同学;妈妈是哪个厂;么?”刘主任问。
“知道。”
黎善点头:“她是绣花厂;。”
但张悦;爸爸却是县政府食堂;白案大师傅。
这也是为什么张悦觉得自己配;上贺堂;原因,毕竟如今;白案大师傅,那是极好;工种,不仅有正经师承,每年还要考核,属于是铁饭碗中;铁饭碗。
绣花厂啊……
刘主任嘀咕一声,那可是纺织厂;兄弟单位呢。
北风呼呼;吹。
黎善踮着脚不停地朝办公室;方向张望,孙丽芳则满心好奇;环顾四周,她还是头一回来机械厂呢,只有童玲一个人站在最后面,慌;不行。
她有心先去找张悦妈对一下口风。
可这会儿人这么多,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她哪里敢走。
她怎么也想不通,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一时间后悔不已,早知道就不给黎红军吹耳边风了,黎红军不发火,也引不来刘主任,只要刘主任不来,哪怕黎善质问黎红军,关起家门来,她都有把握能够劝住黎红军不把事情闹大。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步错,步步错,想再挽回已经来不及了。
童玲眼睁睁;看着张逐日进去又出来,出来;时候手里还推着个自行车。
心里着急;不行。
“红军你等等我,我坐你;车子。”见他们要走,童玲赶紧说道。
黎红军本想答应,结果一扭头就看见前大舅子冷着一张脸看着他,顿时心里一颤,赶紧说道:“你跟孙大姐带着善善跟着后面。”
说完都不敢看童玲;脸,直接跨上自行车,脚一蹬就跑了。
童玲不敢置信。
同床共枕将近二十年;丈夫,居然就这么跑了。
黎红军一跑,刘主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