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安侯府虽然门可罗雀,可当颜水儿跨入这高高的门槛时,还是被震撼到了。
一个又一个的进士及第,状元及第,侍郎,大理寺卿,将军,相国……
甚至还有武安王府的宗祠匾额挂在大厅的正中央,万分震撼。
她第一次真实地窥见了何为真正的‘世家门阀,名门望族’。
即便只是冰山一角,也令人不禁从神魂深处感受到颤栗与膜拜。
仿佛后来者能透过这些匾额,窥见世家先人当初惊才艳艳且波澜壮阔的一生。
颜水儿被震撼得久久无言,几近失语。
“这是你长大后,第一次这么认真地站在这里,仰望家族过去先辈们的荣耀。”
蓦地,一道略显低沉的中年男子声音在她身后响起,本因周围无人而愣神的颜水儿蓦地回过神来。
她转头,看向这个比她高出了一个头的青衫男子。
明明是一副文质彬彬的书生长相,可眉头紧皱带来的不容置疑的锋利,让他整个人都变得威严和不可接近。
仿佛浑身上下每一丝气息都在表达着对面见之人的不满与苛责。
武安侯,颜博文。
颜水儿在心中默默唤道。
她面上不动声色,轻盈一笑,不软不硬地回应道。
“是啊,当年我离开的时候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如今一晃经年,竟然也到了嫁做人妇的时候了。”
颜博文眼眸沉沉,双手背后,看着她,皱着的眉峰中带着习惯性的威压。
“你这是在怪我?”
怪你?怪你什么呢?
怪你狠心绝情将发妻一囚禁就是一辈子,还是怪你将当初那个孺慕你的小姑娘彻底丢掉?
颜水儿轻笑一声,回过头,继续望着穹顶上的匾额,眼神复杂。
“随你怎么想吧。”
颜博文似是被她这无所谓的态度激怒,眼中闪过一丝深沉的不满,却又克制地压下。
只是眉峰和嘴角的皱纹越发深刻,似是被时光留下了永久的刻痕。
他也跟着抬头仰望着头顶的牌匾,眼中划过的是经年如一日的沉痛与自豪。
“当初你稚幼,什么都不懂,可如今再看着眼前的这一切,你还觉得爹做错了吗?”
“难道没错吗?”
颜水儿没有回头看他,依旧保持着仰头的姿势,眼神怅惘而难受,似是在回忆往昔,又像是沉浸在过往的痛苦中,无法走出。
任谁看到都会觉得她在悲伤,在挣扎,努力在自己和家族之间进行取舍、选择。
颜博文声音沉冷:“有没有错都不重要,我也不在意,我想要的,永远都是恢复颜氏往日的功绩与荣光。”
颜水儿嗤笑一声,视线扫过颜博文,像是想要看穿这个人全身的血肉与骨血究竟是什么做成的。
“颜氏曾经的辉煌与你有什么关系?
你瞒报身份送我入宫,又将颜宵月当做联系贵妃与九皇女之间的踏板,甚至还参与到了七皇子与八皇女的密谋造反中。
一桩桩一件件,若非你是祖父唯一的儿子,颜氏怕是恨不得从地里爬出来给颜家换一个掌舵人!
也好过眼睁睁地看着你糟蹋着‘武安’二字在这地几百年来承载的荣耀!”
“无知妇孺,你懂什么?!”颜博文怒喝,“就是因为在意这份荣耀,我才会去做这些事!
‘武安’已经没有退路了,颜家更没有!
若非上次你与太子横加阻拦,颜氏就会有从龙之功,会给家族带来更高的荣耀与权柄!
到那时,我看谁还看低看我满门王侯的武安王府!!”
显然是被最近武安侯府外门庭冷落的现状给刺激到了,颜博文的眸子里满是暗沉的阴郁与冷静的疯狂。
似乎早就已经徘徊在崩溃的边缘,却又因为一根名为执念的弦吊着而迟迟掉落不下去。
颜水儿看得暗暗心惊。
她的双手在袖中紧握,泛白的指尖几乎掐到了肉里,面上却依旧安稳地维持着那一副漠然的样子。
似笑非笑间,甚至有点秦桓的影子。
“武安侯府。”颜水儿让自己看着颜博文的眼睛,毫不退缩地直视着他,“现在,这里是武安侯府,它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满京都都难以高攀的王府了。”
“至于为什么会到了如今门可罗雀、任人排挤轻视的地步,身为如今的武安侯府的侯爷,你难道真的不知道吗?
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也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凡是有因就有果,你可敢当着众位先人的面,说一说当年的因?
让众先人看看,究竟是谁错了?”
颜博文疯狂的眼神一滞,静静的看了颜水儿半晌,又恢复成那副古今无波的样子。
“你长大了,为父很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