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没什么,在孤将有关傅十二郎冤屈的线索和证据都呈上后,大朝会上,百官奏请,帝王亲允,江南赈灾贪污案决议重启。”
秦桓说的虽然很是轻描淡写,但颜水儿知道,这其中的刀光剑影的比拼一点也不比真刀真枪的厮杀要少。
甚至阴谋算计,诡谲重重,令人防不胜防,说不定下一秒就沦为了他人权力倾轧下的棋子或傀儡。
“百官奏请?”颜水儿反问道。
那些老大人竟然也有意见这么统一的一天?
殊不知在这场惊天大案中,多少人的手都掺杂在了里面,他们恨不得再也没有人查,又怎么会亲自奏请肃帝让真相有重见天日的那一天?
傅如玉就是最好、也最适合的替罪羔羊。
秦桓倒是比她更懂那些人的心思,他声音清冷,平静无波。
“世家门阀的面子想来做得到位,更何况,案件重启对他们来说并非全然是坏事。”
比如一些当初没有下手或者不好下手的人,是不是可以借此机会让他们就此消失在这世上?
又比如当初并未追查回来的那笔巨额赈灾银两如今仍未追回,是否又能在其中运作一番?
等等等等,世家子弟们从小耳濡目染浸透学习的就是这个。
若是时局已成定局,那么就要学会绝地反击,从夹缝中为家族撕开一条生路。
因为很多时候,危机同样也伴随着机遇,他们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成长起来的。
颜水儿听到其中的复杂,只想叹息。
在外面民生已经哀鸿遍野的时候,庙堂之上的官员和世家们想的却都是自家的利益。
当世家渐渐发展,曾经的国之脊梁也会逐渐成为如今面目全非、尾大不掉的模样。
这似乎是一种注定的循环。
新事物产生,旧事物灭亡,但社会却一直在发展。
于是下一个王朝出现,下一个世家出现,然后再次腐朽,再次崩塌,直至新的社会制度的出现。
颜水儿不想再说这个,她问道:“那陛下是什么态度?”
“那些证据确凿的官员和世家,在这三天里,有一一伏诛吗?”
“天子震怒,本该伏尸百万,流血千里。”秦桓声音淡然,乌黑的眼中却带着淡淡的嘲讽,“可咱们这位陛下,在这种事上一向是位仁慈的帝王。”
“他杀了很多人,但却都是些低层的官员,位高权重的那些,他一个都没动。
而为了权衡,也为了安抚贵妃与冉将军一党,他同意了贵妃将孤派去江南的提议,让孤追查赈灾案丢失的白银,正好一举两得。”
见她吃好,秦桓停下了投喂的手,还有些意犹未尽,却还是让宫人进来撤下了碗碟。
“你昨日问的褚镇便是其中被牵连的一个。”他终于解释道。
颜水儿漱了口后,用绢帕擦了擦嘴,微微讶异地看向秦桓:“褚镇也参与其中了?”
他从前不是东宫的属臣吗?
“没有,他还没资格参与。”秦桓摇头,“但是他的一个宠妾,曾是一个被判流放的小世家中庶子的笔墨丫鬟,据说因不堪折辱逃了出来,后又跟了褚镇。”
颜水儿:“……”
颜水儿嘴角微抽:“就这?”
那褚镇着实有些冤枉。
她现在越来越觉得从前那些听来的什么陛下看重的话都是屁话,谁家帝王跟前宠信的臣子、当朝的红人会是这个待遇?
秦桓轻笑一声,牵着她回到了一旁的软塌上,高大的身形微微靠后,修长笔直的双腿委委屈起,举手投足间的气质,让他整个人显得愈发意气风流。
于是颜水儿红着脸,拍了下他绕着她头发玩的大手。
等会儿!她就让!仲绿!给她重新绾发!
“说正事!”
秦桓遗憾地收回手,又将人往怀里搂了搂。
棱角分明的下颚轻轻落在她的头顶上,轻嗅着她秀发的芬芳,喉间微动,眼眸加深,他缓缓闭上双眸,只觉心里安宁又静谧,令人留恋。
“原本只是一个曾经逃出府的丫鬟,自是牵涉不深,若是有人为他说项,自是不会有事。”秦桓低头看着她,眼带笑意,“可若是没有……”
“若是没有,那他就惨了。”颜水儿接话道,“褚镇本是小兵出身,没什么根基,如今赵阿母一家的家财也被收了回来。
他们一家那么多口人,过不了多久生活就会变得困难。”
能够教人生活的,永远是生活本身。
赵阿母一家如今一无所有,习惯了奢靡回不去简朴的她们,自是会牢牢的扒住这唯一有前途的女婿。
可如今这个女婿也靠不住了。
最终,双方在无休止的争执和茶米油盐的煎熬中,演变为相互指责,相互埋怨,继而穷困潦倒。